“灰度深渊”中层站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隧道深处的霉菌和铁锈味更沉重的气息——一种混杂着疲惫、恐惧、茫然和一丝微弱希冀的沉默。应急灯提供的昏黄光线,勉强刺破了站厅中央区域的浓稠黑暗,将聚集于此的十几道人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布满涂鸦和污渍的冰冷墙壁上,如同末日祭坛前不安的剪影。
这里,就是林晚初步清理出的据点核心。几节被拖拽过来的废弃车厢、堆积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金属支架构成了简陋的防御节点,将这片区域勉强与周围吞噬光线的隧道隔开。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和劣质焊接的刺鼻气味,那是苏璃修复局部供电和控制室留下的痕迹。几盏嵌在残破天花板上的应急灯管稳定地散发着微光,驱散了最深沉的黑暗,却也清晰地映照出环境的破败与人群的狼狈。
人群的核心,是林晚、苏璃、顾野和小白。苏璃抱着她的自制终端,站在一台勉强能显示几个关键区域模糊画面的监控屏幕旁,眼神警惕而专注,瞳孔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非人的深蓝色。顾野则靠在一节车厢的阴影里,那把保养精良的军用匕首在他手中被反复擦拭,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冰冷的刀刃上,刻意避开了人群,也避开了监控屏幕上那条通往未知求救信号的支线隧道方向。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因用力擦拭而微微颤抖的指节,泄露着他内心翻腾的焦灼。小白蜷缩在苏璃脚边,苍白的小脸半埋在膝盖里,纯黑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聚集的人群,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不安的咕噜声。
围绕着他们三人的,是这段时间在清理据点外围隧道、遭遇零星丧尸或变异生物时,被顾野和林晚顺手救下或主动依附过来的幸存者。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却如同末世的缩影:一个抱着裹在破布中婴儿的年轻母亲,眼神空洞而麻木;一个断了左臂、用粗糙铁钩代替手掌的中年男人,脸上布满伤疤,眼神凶狠地打量着周围;一个穿着肮脏白大褂、戴着裂了缝眼镜的老头,紧紧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还有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和安全的渴望,以及对林晚等人力量的敬畏与恐惧。他们彼此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空气中飘荡着压抑的低语和婴儿断续的、微弱的啼哭。
林晚站在人群前方,脚下是一块相对平整、从坍塌的咨询台清理出来的水泥板。她站在那里,身形并不高大,甚至因连日的消耗显得有些单薄,但那股无形的、如同寒冰般凛冽的气势,却让所有嘈杂和不安瞬间冻结。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她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了站厅的沉寂,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这里,”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或恐惧、或期待、或麻木的脸,“不再是废墟。不再是避难所。从今天起,它叫‘灰度堡垒’。”
“堡垒”两个字,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在空旷的站厅中回响。人群出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有人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有人则把头埋得更低。
“堡垒的意义,是生存。”林晚的目光锐利如刀,刺破所有侥幸,“是秩序。是规则。外面是地狱,里面,也绝不会是天堂。”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煽动,只有赤裸裸的陈述,“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明白一点:生存高于一切。而秩序,是生存的唯一保障。秩序,源于贡献。”
“贡献值系统,”林晚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法条宣读,“从此刻起生效。它是堡垒的血液,是生存的凭证。”她的目光扫过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扫过断臂的男人,扫过每一个幸存者。
“堡垒内的一切——每一口水,每一口食物,每一件武器,甚至每一寸相对安全的立足空间——都必须用贡献值兑换。没有例外。”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粉碎了任何不劳而获的幻想。
“获取贡献值的方式:探索未知区域,带回物资与情报;拿起武器,参与防御,击退威胁;修复设备,加固工事,让堡垒更强;或者,”她顿了顿,画眉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目光落在那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和他紧抱的帆布包上,“贡献你拥有的专业技能,或者上交你认为有价值的物品、信息。”
“贡献值由苏璃记录、核定。”林晚指向监控屏幕旁的苏璃,“规则透明,记录公开。贡献多少,换取多少。堡垒不养闲人,更不养蛀虫。”
冰冷的规则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年轻母亲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婴儿抱得更紧,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断臂男人眼神闪烁,似乎在掂量自己的价值。白大褂老头推了推裂开的眼镜,抱紧了帆布包。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幸存者则流露出茫然和焦虑。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婴儿微弱的抽噎。
林晚的目光并未在众人的不安上停留,而是变得更加幽深冰冷。她向前踏了一小步,这一步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刚才宣布贡献值系统。
“生存需要秩序,秩序需要守护。”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却蕴含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力量,“堡垒的规则不容挑衅,不容践踏。背叛堡垒,向敌人出卖信息或引狼入室者;严重危害堡垒其他成员生命、安全者;私藏对堡垒生存至关重要的物资、情报者…”
她每说一条,人群的呼吸就沉重一分。顾野擦拭匕首的动作不知何时己经停下,他抬起头,那只视力模糊的眼睛望向林晚,里面翻腾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都将被视为堡垒之敌。”林晚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其下场,不是简单的死亡。”
她停顿了一下,让那冰冷的字眼在死寂中沉淀,烙印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是‘抹除存在’。”
站厅内落针可闻。连婴儿都仿佛感受到了这恐怖的氛围,停止了抽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抹除…存在?
“不仅处死。”林晚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如同法官宣读最终判决,“其所有个人物品,将被彻底销毁,不留痕迹;其在堡垒的一切记录,无论贡献还是过失,将被苏璃从数据库中彻底删除;堡垒内所有关于此人的记忆,”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每一个人,“将被视为禁忌。任何提及、讨论、追忆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
“他将从堡垒的历史中彻底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仿佛从未存在过…”这句话如同魔咒,在众人脑海中反复回荡。这比死亡更恐怖!这意味着连曾经活过的证明都被剥夺,意味着在同伴的记忆中被彻底格式化,意味着在这个绝望的末世里,连作为“人”的最后一点痕迹都将被无情抹去!
恐惧,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抱着婴儿的母亲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断臂男人脸上的凶狠被惊惧取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白大褂老头手中的帆布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手指却抖得厉害。苏璃站在屏幕旁,深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但很快恢复了沉静,只是放在终端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顾野重新低下头,继续擦拭匕首,动作却比之前僵硬了许多,锋利的刀刃反射着灯光,映亮了他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认同。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凝重的恐惧,缩得更紧了,发出压抑的呜咽。
林晚站在那块冰冷的水泥板上,如同矗立在绝望深渊边缘的黑色界碑。昏黄的灯光从上方洒落,在她脚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与下方笼罩在恐惧中的人群分割开来。她宣告了堡垒的诞生,也同时宣告了维系这微末生存的、最冷酷无情的铁律。
贡献,或者消亡。
存在,或者被抹去。
“灰度堡垒”的名字,在死寂的站厅中,在摇曳的灯光下,在众人惊惧的目光里,第一次被赋予了重量——那是用冰冷规则和恐怖威慑浇筑而成的、在血色末世中艰难求存的、沉重如铁的生存基石。
堡垒之名,自此而立。其下,是累累白骨与无声的恐惧铺就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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