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鲁芝离开后，原本老刘失踪的地方，一团黑色的火焰渐渐升起，火焰中骷髅的眼睛看着离开的鲁芝，眼神渐渐平稳下来。
“国强，己经这么久了，老子也没少给你烧钱，你踏马怎么还在这儿！”
骷髅掐住老刘的脖子，而奇异的是火焰竟没有伤到他分毫。
林国强没有搭理老刘，他身上的火焰缓缓变小，就像他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回到宿舍，鲁芝看着其他累成狗一般的几人，微微思索了一番。
他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也不是什么绝对的坏人，几人萍水相逢，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线索又何必给他们看呢？
鲁芝靠在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边，没有理会他们。他摊开那张从老刘那里得到的、油腻肮脏的工资条。惨白月光和走廊尽头应急灯幽绿的微光混合着，勉强照亮了纸面正面那触目惊心的数字：
应发工资：伍仟捌佰圆整
实发工资：叁仟贰佰圆整
备注：扣材料损耗费、管理费
账错了。错在何处，一目了然。那被层层克扣、被虚假签收单掩盖的两千六百元，就是林国强至死未能拿回的“血汗钱”，是这地狱的燃料，是怨念的根。
鲁芝的眼神冰冷。萍水相逢，死生有命。他不是救世主，没有义务将自己拼死得来的线索拱手相送。他只想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其他人能否活到发薪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在他将工资条折起，准备收好的瞬间，指尖触碰到纸张背面的边缘，感觉有些异样。那里似乎比正面更厚实一点，像是……粘了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动，将工资条翻到背面。
在幽暗的光线下，工资条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粘着一张被反复折叠、边缘磨损得极其严重的小纸条。纸条被油污和汗渍浸透，颜色发黄发黑，几乎与工资条融为一体，不仔细翻看根本无法察觉。
鲁芝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开折叠的边缘，借着微光，辨认着上面用圆珠笔写下的、极其潦草却用力极深的几行字：
国强哥，嫂子病又重了，娃的学费实在拖不得了！
家里急疯了，天天去村口等邮递员！
地址：柳河镇三湾村西头，老槐树往北数第三户，红砖房。
——老刘 急
柳河镇三湾村西头！
林国强的家！
一股电流瞬间窜过鲁芝的脊椎。这张纸条，是老刘偷偷写给林国强催钱的！它像一个坐标，指向了这场悲剧的源头，指向了林国强生前最后、最深的牵挂！
就在此时——
滋啦…滋啦……
头顶那盏坏了大半、仅靠几颗绿色LED灯珠勉强发光的应急灯，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幽绿的光芒如同垂死者的脉搏，疯狂地明灭，将宿舍内扭曲的铁架床和众人惊恐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剧场。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灼热怨毒气息，如同粘稠的潮水般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宿舍中央，空气猛地扭曲、塌陷！
一团只有拳头大小的、纯粹漆黑的火苗凭空出现！它无声地燃烧着，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紧接着，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拉伸、塑形！
仅仅几个呼吸间，一个由幽暗火焰构成、胸口有着巨大空洞、头颅燃烧着暗红幽蓝火焰的扭曲人形——林国强——赫然出现在宿舍中央！
他无声地矗立着，火焰构成的“头颅”缓缓转动。那两团燃烧的火焰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逐一扫过瘫在床铺上的每一个人：扫过鼾声如雷的刘梓豪，扫过眼神空洞的胡嘉诚，扫过瑟瑟发抖的王佳文，扫过僵硬背身的萧芷涵……
最后，那冰冷燃烧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穿透明灭不定的幽绿光影，死死地钉在了靠坐在铁架床边、手中紧握着那张工资条的鲁芝身上！
宿舍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温度在急剧升高，混杂着焦糊、铁锈和绝望的气息令人窒息。刘梓豪的鼾声戛然而止，胡嘉诚的身体僵住，王佳文把头更深地埋进书包，萧芷涵的背脊绷得像一块钢板。
林国强没有动，只是用那燃烧的目光锁定鲁芝。胸口空洞中悬浮的042工牌，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暗红血光，与宿舍内其他几人手臂上幽幽闪烁的猩红倒计时交相辉映。
他在审视。
他在挑选。
如同屠夫在挑选待宰的羔羊。
鲁芝迎着那冰冷燃烧的凝视，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衣内口袋里那两张冰冷的纸币和写着“伍仟捌佰圆整”的血条在微微发烫，而手中这张刚刚发现的、指向林国强老家的纸条，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火！
林国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他感知到了什么？是这张工资条本身？还是这张纸条上透露出的、关于他家庭的信息，触动了怨念最核心的痛处？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次幽绿灯光的闪烁，都像是死亡倒计时的读秒。鲁芝毫不怀疑，今晚，这张冰冷的铁架床上，必然又会多出几个空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中，鲁芝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柳河镇三湾村西头！必须去！现在！趁着夜晚的空隙！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纸条，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毫不退缩地迎向林国强那燃烧的凝视。赌注己经翻倍，生路或许就在那个被遗忘了的、遥远的红砖房里！
不过好在，林国强只是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要难为鲁芝的意思。
鲁芝看了看左臂上狞笑着的人脸，此时的它们安分下来，并且其中一张人脸似乎在剧烈的痛苦中挣扎着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脸救了他一命。
鲁芝靠在床架子上，他明白，今天晚上这个宿舍的床铺必然又会多出几个空位。
谈笑之间，林国强的目光放在了王佳文的身上。
下一刻，他的床铺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将他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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