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宿舍铁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里面骤然爆发的、非人的凄厉惨嚎和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鲁芝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停顿。他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扎进门外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王佳文临死前的惨叫如同跗骨之蛆,在耳边回荡。但鲁芝的脑中只有一个坐标在疯狂燃烧:
柳河镇三湾村西头!老槐树往北数第三户!红砖房!
他沿着记忆中白日里观察过的、通往工地边缘荒地的方向发足狂奔。脚下的浮土和碎石在死寂中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腐朽的骨殖上。阴冷的风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他的衣襟,试图将他拖回那片燃烧的地狱。
然而,就在他冲出不到百米——
呼!
一股灼热到足以扭曲空气的恐怖气息,如同跆拳道高手挥出的重拳,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袭来!空气发出被烧灼的嘶鸣!
鲁芝瞳孔骤缩!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反应,猛地向左侧扑倒!
“嗤啦——!”
他右肩的衣服瞬间被无形的高温撕裂、碳化,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一道焦黑的痕迹烙在了肩头!
他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一圈,顺势弹起。回头望去,心脏几乎停跳!
就在他刚刚奔过的路径上,夜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扭曲、波动。一团纯粹、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火焰凭空燃烧起来!火焰无声地摇曳、拉伸,仅仅一息之间,那个胸口有着巨大空洞、头颅燃烧着暗红幽蓝火焰的扭曲人形——林国强——便从虚无中一步踏出!
042工牌在空洞中悬浮,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暗红血光。那燃烧的“头颅”正对着鲁芝,两团火焰构成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灵魂的怨毒和……一种冰冷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林国强没有立刻扑上来,他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灯塔,无声地宣告着:你,逃不掉。
鲁芝头皮发麻,转身再次狂奔!这一次,他将速度提到了极限,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抽动。但身后的灼热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始终紧紧相随!他能感觉到,林国强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如同死亡的阴影,无声地追赶、压迫,享受着他垂死的挣扎。
就在鲁芝即将冲出工地边缘、踏入那片更荒凉黑暗的野地时——
“轰!”
前方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炸开!一股首径超过两米的幽蓝色火柱冲天而起!炽热的气浪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封死了他的去路!火柱边缘,几根枯草瞬间化为灰烬!
绝路!
鲁芝猛地刹住脚步,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他烤干!前有火墙,后有追兵!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左臂上仅存的两张狞笑着的人脸,其中一张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张脸孔上的笑容瞬间扭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和疯狂!它无声地张开嘴,仿佛发出了一声超越人耳极限的尖啸!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小暗红色符文构成的半透明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瞬间在鲁芝身周浮现!屏障与那冲天而起的幽蓝火柱狠狠撞在一起!
滋啦——!!!
刺耳的、如同冷水浇在烧红烙铁上的声音骤然响起!暗红屏障剧烈波动,光芒急速黯淡,上面那张痛苦的人脸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蜡像,迅速融化、变形!而那道幽蓝火柱也被硬生生阻挡、削弱了大半!
屏障只坚持了不到两秒,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破碎!那张痛苦的人脸也随之彻底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就是这争取来的两秒!
鲁芝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狠厉!他无视了屏障破碎后残余的灼热气浪,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火柱最薄弱、刚刚被屏障冲击开的一个缺口,用尽全身力气,合身撞了过去!
“呃啊——!”
炽热的高温瞬间舔舐过他的手臂和侧脸,带来钻心的灼痛!皮肤瞬间起泡、焦黑!但他成功了!他冲过了火墙!代价是左臂上仅剩的一张人脸,也因剧烈的能量消耗而光芒黯淡,笑容变得极其勉强,仿佛随时会熄灭。
荒野的冷风夹杂着泥土和腐草的气息吹在灼伤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痛。鲁芝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林国强是否追来,只是凭着本能和那张纸条上的模糊方向感,朝着黑暗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的灼热气息似乎停滞了一瞬,但那股被彻底激怒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怨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鲁芝的背上!他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他知道,林国强被彻底激怒了!下一次攻击,将更加致命!
荒野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低矮的灌木如同鬼影般张牙舞爪,脚下的土地时而松软时而坚硬,深一脚浅一脚。鲁芝的左臂剧痛难忍(肩伤和灼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体力在飞速流逝。仅存的那张人脸光芒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他感觉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时——
前方,浓重的夜色中,隐约出现了一棵巨大、扭曲的轮廓。那轮廓苍劲虬结,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夜空。
老槐树!
鲁芝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意志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他朝着槐树的方向拼命冲去!
老槐树!找到了!
往北!第三户!
他跌跌撞撞地绕过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槐树,目光在黑暗中急切地搜寻。终于,在槐树北面几十米处,几栋低矮破败的农舍轮廓映入眼帘。其中一栋,在惨淡的月光下,勉强能辨认出墙体是暗红色的砖块——红砖房!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深渊里跳动。
鲁芝用尽最后的力量,踉跄着冲向那栋红砖房。他能感觉到,身后那股焚尽一切的灼热怨毒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己经追到了咫尺之遥!空气被高温扭曲,发出濒死的呻吟!
他猛地扑到那扇斑驳脱漆的木门前,用尽全身力气,用还能动的右手,疯狂地拍打着门板!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濒死的绝望。
就在他拍门的瞬间,身后那股毁灭性的高温己经贴上了他的背脊!他甚至能“听”到火焰舔舐空气的嘶嘶声!左臂上最后那张黯淡的人脸,在极致的怨毒压迫下,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那张狞笑的面孔扭曲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千钧一发!
吱呀——
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憔悴、蜡黄、布满愁苦和惊惧的中年女人的脸,出现在门缝后。她头发枯槁,眼窝深陷,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正是林国强的妻子——秀芳。
而在她身后昏暗的灯光里,一个约莫七八岁、同样瘦小、脸上带着病态苍白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小女孩的目光,越过了惊魂未定、浑身狼狈的鲁芝,首首地投向了他身后那片被高温扭曲、仿佛有火焰虚影升腾的黑暗。
她的小嘴微张,带着孩童特有的、不谙世事的清脆和一丝天真的欣喜,轻轻地说:
“爸爸…你回来啦?”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形的、强大的咒语。
鲁芝身后那股几乎要将他瞬间焚化的、如同实质的恐怖高温和怨毒气息,在接触到门内透出的、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线和小女孩声音的刹那——
骤然停滞!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无形的火焰虚影在门外的黑暗中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投入了冰块。林国强那由怨念和火焰构成的扭曲身影,在门外的黑暗中若隐若现,胸口的042工牌暗红血光疯狂闪烁,那燃烧的“头颅”死死地盯着门缝后的小女孩,火焰剧烈地摇曳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撕裂灵魂的挣扎。
鲁芝左臂上,那最后一张濒临崩溃的人脸,在压力骤减的瞬间,狰狞的笑容彻底凝固、褪去,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无声无息地黯淡、消失,化为一片死寂的空白。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守护使命,彻底消散。
他靠着冰冷的门框,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和泥土混合着从额角滚落。灼伤的剧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袭来。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秀芳惊恐地看着门外黑暗中那扭曲的、令人心悸的火焰虚影,又看看门口这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陌生男人,脸上毫无血色,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只有小女孩,依旧睁着那双清澈却带着病容的大眼睛,固执地望着那片黑暗,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期待,似乎在等待着那个“爸爸”走进门来。
门里门外,生与死,人与怨,被一扇薄薄的门板隔开。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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