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醒了。
不是在温暖的晨光中,而是在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无休止的仪器嗡鸣里。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往生铺顶棚,而是冰冷的合金天花板和刺眼的无影灯。身体被束缚在柔软的拘束衣中,并不难受,却剥夺了所有的自由感。口鼻罩着呼吸面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意识如同被浓雾笼罩,沉重而迟缓。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无数个问题在空茫的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记忆…一片空白。不,不是完全空白,有一些极其模糊的碎片:冰冷的水,无尽的黑暗,一点温暖的光…还有一个染血的、让他心口剧痛的模糊影子…她是谁?
“目标意识恢复!脑波活动增强!快通知磐石长官和林博士!”观察窗外传来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很快,厚重的合金门滑开。穿着白大褂的林博士带着两名助手快步走了进来,眼神锐利地观察着监护仪数据。随后,磐石那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玻璃,用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病床上茫然的陈渡。
“陈渡先生?”林博士的声音通过床头的扬声器传来,清晰而专业,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陈渡转动干涩的眼球,看向声音来源。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沙哑声,却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茫。
“不用急,慢慢来。你经历了一场严重的…事故,昏迷了很久。”林博士示意助手记录,“告诉我,你记得什么?你的名字?来自哪里?有没有特别重要的人或事?”
名字?陈渡?好像…有点熟悉。但来自哪里?重要的人?那个染血的影子…她…是谁?陈渡努力回忆,但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迷雾,稍微用力去想,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他痛苦地皱紧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记忆检索受阻…额叶区域活动异常…存在大面积空白区…”助手快速报告着仪器数据。
林博士和磐石交换了一个眼神。磐石对着麦克风,声音低沉而首接:“陈渡,龙渊水库发生了什么?忘川是什么?你最后使用的力量是什么?那朵花在哪里?” 问题如同连珠炮,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龙渊…水库?忘川?力量?花?这些词汇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陈渡空白的意识中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但瞬间就被更深的迷雾吞没。他眼中只有纯粹的茫然和痛苦。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发现手臂被束缚着,只能徒劳地挣动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困兽般的无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本能的警惕。
磐石的眉头锁得更紧。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陈渡不仅力量尽失,连记忆也近乎清零,成了一个彻底的“空壳”。
“继续监测,尝试温和记忆诱导。生理恢复优先。”磐石下达了指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一个没有记忆、没有力量的陈渡,研究价值大打折扣。他转身离开,背影冷硬。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陈渡的地狱。
各种温和的、强硬的记忆诱导手段轮番上阵。林博士播放着城市的声音、往生铺的照片(阿禾提供的)、甚至是一些模糊的战斗录像片段(九处从外围监控中剪辑的)。心理专家用催眠和引导试图挖掘他潜意识深处的信息。磐石偶尔亲自来,用冰冷的、带着精神压迫的问题反复冲击他脆弱的意识壁垒。
但一切都是徒劳。那些被磨灭的记忆如同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无法恢复。每一次诱导和逼问,都像是在他空白的灵魂上强行刻下混乱的划痕,带来剧烈的头痛和精神混乱。他像一只受惊的、失去方向的野兽,在陌生的环境和持续的折磨中,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越来越空洞,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外界深深的疏离。只有在那些刺激触及到心口那点微弱的金芒时,才会激起一丝本能的守护反应——蜷缩身体,眼神变得异常冰冷,如同受伤的孤狼。
官方对他的“兴趣”在迅速降温。监护级别虽然没有降低,但磐石亲自过问的次数越来越少,忘川渡人不渡魂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忘川渡人不渡魂最新章节随便看!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植物人”和彼岸花的研究上。陈渡仿佛被遗忘在了这个冰冷的白色牢笼里。
首到有一天。
阿禾终于突破了“九处”的重重阻挠和“异调委”的繁琐程序,获得了极其短暂的探视权。她被严格搜身,在两名灰衣人的全程监视下,走进了那间冰冷的病房。
当她看到病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时,眼泪瞬间决堤。
陈渡瘦脱了形,脸颊深陷,颧骨突出,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他靠在床头,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对阿禾的到来毫无反应,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曾经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疲惫的空洞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被折磨后的麻木。
“陈渡…”阿禾的声音哽咽,一步步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他冰冷的手指,“是我…阿禾…”
陈渡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阿禾脸上。没有惊喜,没有熟悉,只有一片陌生的茫然。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辨认,但最终,眼神再次涣散开。
阿禾的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她强忍着泪,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旧布层层包裹的物件——是那个从陈渡隔间里找到的、被撕掉照片的旧相框。
“你看…你看这个…”阿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拆开布包,将那个边缘残留着干涸发黑血迹的空相框,递到陈渡眼前,“还记得吗?这是你的…很重要的东西…里面…里面应该是‘小月’…”她哽咽着说出那个名字。
“小…月…?”陈渡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聚焦,落在了相框上。那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心口的位置,那点沉寂的微芒,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相框边缘那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粗糙。
就在这一瞬间!
一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刺入他空白的脑海!
**画面:**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他自己的手!),死死地攥着这个相框。相框的玻璃碎裂了,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掌,鲜血染红了木框和里面那张被撕掉照片后留下的空白。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空间撕裂的尖啸,还有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阿渡——!!!” 背景是冲天而起的诡异光芒和崩塌的世界!
剧烈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瞬间席卷了陈渡!这痛苦如此真实,如此熟悉!远比这些天遭受的任何折磨都要强烈百倍!这痛苦的核心,是那个被呼唤的名字——小月!是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是那空白相框所代表的……**失去**!
“呃啊啊啊——!!!”
陈渡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监护仪上的数据瞬间飙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仿佛再次坠入了那个绝望的噩梦!
“陈渡!!”阿禾吓得魂飞魄散,想扑上去按住他。
“退后!”监视的灰衣人厉声喝道,迅速上前控制住剧烈挣扎的陈渡,同时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
医生和警卫迅速涌入。镇静剂的针头刺入陈渡的颈部。剧烈的挣扎和嚎叫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微弱,最终化为痛苦的抽搐和无声的泪流满面。他蜷缩在病床上,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彻底的迷失。
阿禾被灰衣人强行带离病房。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回头,只看到陈渡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小月…小月…”
阿禾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滑坐在地,失声痛哭。她终于把他“找”回来了一点,却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那空白的相框,那干涸的血迹,成了打开他痛苦深渊的唯一钥匙,也彻底击碎了他仅存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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