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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章 孤舟入海

小说: 忘川渡人不渡魂   作者:顾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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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店的地下藏书室,弥漫着尘埃与油墨混合的陈旧气息。昏黄的灯光下,阿禾伏在布满灰尘的木桌上,面前摊开着那卷古老的密文卷轴,旁边放着黯淡的彼岸花和一张手绘的简陋地图。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干裂,指尖因为长时间翻阅和描摹而染上了墨迹和细微的伤口。

卷轴上的内容艰深晦涩,充斥着大量失传的密语和象征性的星图、水脉图。阿禾几乎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两天两夜,依靠着家传的民俗学功底、爷爷札记的零碎注解以及一种近乎首觉的拼凑,终于理清了通往“归墟之眼”的大致路径和所需的“信物”。

路线指向西南方,一片远离人烟的、被当地人称为“千漩泽”的广袤湿地沼泽。那里水网密布,暗流汹涌,终年瘴气弥漫,是生命的禁区。传说在沼泽最深处,隐藏着通往地下暗河和古老溶洞的入口。卷轴提到,在特定星象(三垣隐曜,鬼宿临渊)下,于“水眼漩涡”处,以“净秽之血”与“引路之光”为祭,可开启通往“归墟之眼”的间隙门户。

“净秽之血”…阿禾看着自己尚未愈合的掌心伤口,眼神决绝。“引路之光”…她抚摸着彼岸花冰凉的花瓣,这朵源自无殇解脱之泪的花,蕴含着净化后的忘川本源气息,或许就是关键。

更让她心惊的是卷轴末尾反复用血红色古篆强调的警告:

**“归墟之眼,万川所汇,万灵所终!非大执念、大牺牲者不可近!近者,魂灯易熄,永坠归墟之寂!慎!慎!慎!”**

以及那幅模糊的、描绘在门户之后的壁画: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色水域,水底沉睡着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轮廓,仅仅是线条勾勒,就透出令人窒息的古老与恐怖。这印证了她之前在河神庙感受到的那一丝“注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但当她想起病床上陈渡空洞痛苦的眼神,想起水面漂浮的三百多个“活死人”,想起张大爷老伴那绝望的哭求…这恐惧便被更强大的决心碾碎。

她开始准备。利用书店老板(她称呼为“吴伯”)的信任,她悄悄收集了一些必要的物资:防水的油布背包、坚韧的登山绳、驱虫避瘴的药粉、少量压缩干粮和水、一把锋利的开山刀、几枚特制的磷光信号棒(民间工艺,燃烧时发出幽蓝冷光,或许能模拟“引路之光”)、还有…一小瓶吴伯珍藏的高度烈酒(用于消毒和关键时刻取暖壮胆)。

最重要的,是母亲遗留下来的一件贴身物品——一枚雕刻着古老水波纹的羊脂玉佩。卷轴暗示,血脉联系有时能增强与特定节点的感应。她将玉佩贴身戴好。

临行前夜,阿禾再次潜入“九处”监控下的医院附近。她无法靠近陈渡的病房,只能远远地、隔着重重楼宇和守卫,望向那个亮着冰冷白光的窗口。她将彼岸花小心地包裹好,放入背包最深处,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地低语:“陈渡…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找到‘引魂莲’…让你…让大家…都醒过来。” 月光下,少女单薄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勇。

翌日,天未亮。阿禾告别了担忧却无法阻拦的吴伯,背着沉重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长途汽车。她刻意选择了最慢、最不起眼的班次,绕行偏僻路线,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官方的监控网络和秦先生势力的视线之外。

几经辗转,三天后,阿禾站在了千漩泽的边缘。

眼前的景象令人望而生畏。一望无际的、浑浊发绿的水域被茂密得不见天日的芦苇和腐木分割,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浮萍和水藻,散发着浓烈的腐烂和沼气混合的刺鼻气味。水色深不见底,不时有巨大的气泡咕嘟冒出,破裂时带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扭曲虬结的枯树从水中伸出枝桠,如同溺毙巨人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天空被铅灰色的低垂云层笼罩,光线昏暗,死寂中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水下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更添阴森。

没有路,只有死亡陷阱般的沼泽。阿禾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恐惧,从背包里取出自制的简易探路杆(长木棍绑着铁钩),小心翼翼地踏入那粘稠冰冷的泥水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顾成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淤泥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的脚踝,试图将她拖入深渊。她按照卷轴提示和星图方位,艰难地辨别着方向,向着泽心那传说中最大的“水眼漩涡”进发。

孤独、恐惧、体力的消耗、无处不在的湿冷和腐臭气息…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好几次,她踩入深不见底的泥潭,冰冷的污水瞬间没过大腿,全靠探路杆和背包的浮力才险险挣脱。水下的不明生物擦过她的小腿,引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惊悸。毒虫的叮咬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支撑她的,只有背包深处彼岸花传来的一丝微弱凉意,和心中那个燃烧的名字——陈渡。

两天一夜的艰难跋涉后,阿禾终于抵达了卷轴标记的核心区域。这里的景象更加诡异。水面相对开阔,中心有一个首径数十米的巨大旋涡在缓缓旋转!旋涡中心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源自亘古的沉寂气息。旋涡周围的水异常粘稠,呈现一种不祥的暗紫色,无数细小的气泡如同沸腾般翻滚,却没有一丝热气,反而散发着刺骨的阴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混合着某种铁锈般的腥气。

这里就是“水眼漩涡”!归墟之眼的门户所在!

阿禾找到一块相对稳固、露出水面的巨大黑色礁石,筋疲力尽地爬了上去。她浑身湿透,沾满污泥,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手脚被水泡得发白起皱,布满了划痕和虫咬的肿包。但她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她抬头望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缝隙间,几颗异常明亮的星辰正按照特定的方位排列——三垣隐曜,鬼宿临渊!星象到了!

时机稍纵即逝!

阿禾没有丝毫犹豫。她快速从背包里取出特制的磷光信号棒,用颤抖的手将它们固定在礁石边缘,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然后,她拔出锋利的开山刀,没有丝毫迟疑,狠狠地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礁石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被礁石吸收。她强忍着疼痛,将流血的左手高高举起,让鲜血滴落的方向正对着那缓缓旋转的、漆黑如墨的巨大旋涡中心!

同时,她右手颤抖着,无比珍重地从背包最深处取出那朵彼岸花!花朵依旧黯淡,但在她鲜血的气息和周围诡异的环境刺激下,花瓣上的微白光芒似乎被激活了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跳动。

“以净秽之血为引!”阿禾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漩涡嘶喊,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水面上显得异常尖锐,“以彼岸信物为光!开启吧!通往归墟之眼——永恒沉寂之地的门户!”

她将彼岸花高高举起,指向旋涡中心!

刹那间!

滴落在旋涡附近的鲜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道道细小的血线,如同活物般射入那漆黑的旋涡中心!同时,阿禾手中的彼岸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白光!这白光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与寂灭感!

磷光信号棒的幽蓝冷光、彼岸花爆发的刺目寂灭白光、阿禾掌心涌出的鲜血…三股力量在旋涡上方奇异地交织、碰撞!

轰隆隆——!!!

整个“水眼漩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猛地狂暴起来!旋转速度瞬间提升了十倍!巨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水流疯狂地扯入中心,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漏斗!旋涡中心那绝对的黑暗剧烈地扭曲、旋转,如同一个被强行撕开的伤口!

在阿禾惊骇的注视下,漩涡中心那片纯粹的黑暗,在光芒与鲜血的交织点,缓缓向两边…**裂开**了!

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电弧的、深紫色的空间裂隙,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水浪滔天中,赫然出现在漩涡中心!裂隙内,不再是水,而是翻滚着浓稠如墨、散发着比龙渊水库更古老、更纯粹死寂气息的——**忘川源流**!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冰冷与空洞,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水域!

归墟之眼的门户——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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