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占春刚从工地回来，就看到秀娟兴奋地在桥洞外等着。
"秀娟？你怎么来了？"
"我考上了！河北医学院！"秀娟扬着录取通知书，满脸喜悦。
占春接过通知书，心情复杂。
该高兴吗？当然该。妹妹有出息了。
该愁吗？更该愁。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哥，你怎么不说话？"秀娟察觉到了异样。
"没事，哥在想该怎么庆祝。"占春强颜欢笑。
秀兰也出来了，看到通知书，同样是喜忧参半。
"太好了秀娟！"她还是真心祝贺，"咱家又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
秀娟终于忍不住了："哥，嫂子，你们是不是因为学费的事......"
"没有。"占春立刻否认。
"哥，我都知道。"秀娟眼圈红了，"我知道你们住在这里，是因为供秀梅姐上学。现在我又......"
"别胡思乱想。"占春打断她，"你考上大学是好事，学费的事哥会想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占春提高声音，随即又放软语气，"秀娟，你和秀梅一样，都是哥的骄傲。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完大学。"
秀娟的眼泪掉下来："哥，我不想读了。看你们这么苦，我......"
"啪！"
占春第一次发火，拍了桌子。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再说一遍试试！"占春瞪着眼睛，"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说不读就不读？"
"我......"
"秀娟，你听好了。"占春认真地说，"读书是你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你要是不读，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我和你嫂子的付出！"
秀娟被说哭了："可是哥，你们己经够苦了......"
"苦什么苦！"占春站起来，"我们年轻，吃点苦算什么？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有文化，有前途，不能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卖苦力！"
建国和小雅害怕地缩在秀兰身边。
秀兰拉拉占春："你别吓着孩子。"
占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坐下来缓了缓。
"秀娟，"他语气温和下来，"哥不是冲你发火。哥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我明白，可是......"
"可是什么？怕哥累着？"占春笑了，"哥还年轻，累不着。再说了，等你和秀梅毕业工作了，哥就能享福了。"
秀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流泪。
晚上，占春睡不着，又跑出去抽烟。
这次秀兰没有跟出来，她知道丈夫需要独处。
医学院的学费比师范学院更贵，一年要近一千块。
两个妹妹加起来，一年就是两千块。
两千块啊......
占春使劲搓了搓脸。
必须想办法，必须！
第二天，他去找老乡刘希望。
"希望哥，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吗？"
刘希望打量着他："你小子，不会是想......"
"不是那些歪门邪道。"占春赶紧说，"就是想多赚点钱。"
刘希望想了想："倒是有个活，就是有点危险。"
"什么活？"
"高空作业。"刘希望说，"就是在高楼外墙刷漆、安装广告牌什么的。工钱高，一天能有十块，但是......"
"我干！"占春毫不犹豫。
"你听我说完啊！"刘希望急了，"前两个月，有个人从楼上摔下来，当场就......"
"我会小心的。"占春说。
刘希望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小子，丁香标讯与报告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真是不要命了。"
就这样，占春开始了高空作业。
第一次站在几十米的高空，他腿都软了。
往下看，人和车都像蚂蚁一样小。
"新来的，别往下看！"工头喊，"看墙！"
占春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
想想秀梅，想想秀娟，想想建国和小雅......
为了他们，怕什么！
慢慢地，他适应了高空的感觉。
虽然每次下来都是一身冷汗，但十块钱的工钱让一切都值得。
"爸爸，你每天去哪里啊？"小雅问。
"爸爸去天上干活。"占春开玩笑说。
"天上？像小鸟一样吗？"
"对，像小鸟一样。"占春抱起女儿，"等爸爸赚够钱，就给小雅买漂亮裙子。"
"我不要裙子。"小雅搂着他的脖子，"我只要爸爸平安。"
童言无忌，却让占春心里一颤。
连孩子都感觉到危险了吗？
但他没有选择。
一个月后，他攒够了秀娟第一学期的学费。
"秀娟，拿着。"他把钱递过去。
秀娟看着那一叠皱巴巴的钞票，知道每一张都是哥哥用命换来的。
"哥......"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别哭了。"占春笑着擦她的眼泪，"这是高兴的事。记住，到了学校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好医生。"
"我一定会的！"秀娟用力点头，"我要当最好的医生，给哥哥嫂子看病，不收钱！"
大家都笑了，只有占春笑得有些苦涩。
看病......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生病。
一生病就不能干活，不能干活就没有收入。
所以他不能病，绝对不能。
送走秀娟那天，老李也来了。
"占春，"他拉住占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塞过来五十块钱。
"爸，这......"
"拿着！"老李瞪眼，"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让女婿受累。这钱就当是我的一点补偿。"
占春还想推辞，老李己经转身走了。
看着岳父佝偻的背影，占春眼睛湿了。
这个嘴硬心软的老人，其实一首在默默支持他。
晚上，秀兰数着剩下的钱："这个月能松口气了。"
"嗯。"占春躺在破被子上，浑身像散架一样。
高空作业太耗体力，每天下来骨头都要散了。
"占春，"秀兰突然说，"要不，我们生个三胎吧。"
"什么？"占春惊得坐起来。
"我是说真的。"秀兰认真地说，"你看，秀梅秀娟都那么有出息。咱们的孩子肯定也不差。多生一个，将来多个指望。"
占春哭笑不得："你当生孩子是种地呢？现在两个都养不好，还生第三个？"
"那是现在苦。"秀兰说，"等秀梅秀娟工作了，咱们就轻松了。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吧。"占春打断她，"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他不想告诉秀兰，每天在高空作业时，他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
如果真的出事，现在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还敢生第三个？
但他也理解秀兰的想法。
在这个年代，孩子多就意味着希望多。
只是希望的背后，是更沉重的责任。
夜深了，桥洞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占春搂着秀兰，看着熟睡的孩子们。
两个大学生妹妹，两个年幼的孩子，还有身边的妻子。
这就是他的全部责任。
甜蜜的负担。
沉重，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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