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占春像往常一样，清晨五点就起床了。
"这么早？"秀兰迷迷糊糊地问。
"嗯，今天活多。"占春轻声说，"你接着睡。"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不想吵醒家人。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秀兰己经又睡着了，建国的房门紧闭。
这个普通的清晨，和过去的无数个清晨没什么不同。
谁也不会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
到了燃气厂，占春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怎么了？"他问工友。
"昨晚又出事了。"工友压低声音，"三号管道泄漏，值班的老王中毒了。"
"严重吗？"
"还在医院抢救。"
占春心里一沉。
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事故了。
"都小心点！"工头大声说，"今天要检修主管道，都给我打起精神！"
主管道是整个厂区的命脉，压力最大，也最危险。
"占春，你负责东段。"工头安排。
东段是最难的一段，管道老化严重，隐患最多。
"没问题。"占春接下任务。
他戴好防护装备，下到管沟。
今天的味道格外刺鼻。
"可能有轻微泄露。"他通过对讲机汇报。
"小心点，发现不对立刻撤！"
占春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寸一寸地检查。
果然，在一个弯头处，他发现了问题。
"这里的焊缝开裂了！"
"有多严重？"
占春仔细查看："裂了一指长，还在扩大！"
"马上撤出来！"
就在占春准备撤离时，意外发生了。
"轰——"
一声闷响，整个管道剧烈震动。
是上游的压力突然增大！
"快跑！"工友们大喊。
占春转身就跑，但管沟狭窄，跑不快。
身后传来越来越大的嘶嘶声。
是燃气在泄露！
"快！快上来！"工友们趴在管沟边缘，伸手要拉他。
占春拼命往上爬，但防护服太笨重，脚下的钢管又湿滑。
"抓住我的手！"
就在占春的手即将碰到工友时，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
是燃气浓度太高了！
他的手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占春！"
朦胧中，他听到工友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不行，不能晕倒在这里！
儿子还等着买房的钱！
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终于，他看到了出口的光亮。
"呼——"
爬出管沟的瞬间，新鲜空气涌入肺部。
"快送医院！"工头冲过来。
"我没事......"占春想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
"别说话！"医护人员己经赶到，给他戴上氧气罩。
躺在救护车上，占春渐渐恢复了意识。
万幸，这次只是轻度中毒。
在医院观察了几个小时，他就嚷着要出院。
"不行！"医生严肃地说，"你必须休息至少一周。"
"医生，我真的没事。"占春挣扎着坐起来，"我还要上班。"
"上什么班！"工头走进来，"差点把命都丢了！"
"老刘，这是工伤，医药费厂里出。"他递过一个信封，"这是这几天的工资，你好好养着。"
占春接过信封，里面有一千块。
"谢谢。"
"谢什么。"工头叹气，"说实话，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是找点别的活吧。"
占春沉默了。
别的活哪有这么高的工钱？
但今天确实太危险了，要是再晚几秒钟......
他不敢想。
晚上，秀兰来医院接他。
"怎么进医院了？"她焦急地问。
"工地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占春撒谎。
"摔跤要吸氧气？"秀兰不傻。
"就是摔得有点重......"
"占春！"秀兰红了眼圈，"你到底在干什么活？"
看着妻子担心的样子，占春心软了。
"我......我在燃气厂做维护。"
"燃气厂？"秀兰的脸色变了，"那多危险！"
"钱多。"占春低声说。
"钱多有什么用！"秀兰的眼泪掉下来，"要是你出事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次是运气好！"秀兰抹着泪，"下次呢？"
占春抱住妻子："没有下次了，我不干了。"
"真的？"
"真的。"占春说，"我再想别的办法挣钱。"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占春知道，秀兰是真的害怕了。
其实他自己也害怕。
今天在管沟里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爸，你回来了！"建国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占春苍白的脸色，"爸，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
"爸，要不买房的事缓缓吧。"建国说，"您别这么拼命。"
占春看着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孩子是真的懂事了。
"没事，爸爸说了半年凑够就一定凑够。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人间脊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拍拍儿子的肩膀。
躺在床上，占春睡不着。
不做燃气厂的活，去哪里挣钱？
普通的活一天几十块，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十万？
"老天爷，给我指条路吧。"他在心里祈祷。
第二天，老张来看他。
"老刘，听说你昨天差点出事？"
"没那么严重。"占春摆手。
"我就说这活危险吧。"老张说，"对了，我这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消息？"
"市里要修一条新公路，需要大量工人。"老张说，"虽然工钱没燃气厂高，但胜在稳定安全。"
"一天多少？"
"八十到一百，看工种。"
占春算了算，一个月能有两三千，半年下来......
还是不够。
但总比没有强。
"行，我去试试。"
一周后，占春的身体基本恢复了。
他去了新的工地。
这是一条连接市区和郊区的快速路，工程浩大。
"会开铲车吗？"工头问。
"不会。"
"那就做小工吧，一天八十。"
占春点头，八十就八十，苍蝇再小也是肉。
新工地的活虽然累，但确实比燃气厂安全多了。
搬钢筋、拌水泥、铺路基......
都是体力活，但至少不用担心随时丢命。
"老刘，你这么大年纪还这么拼？"工友问。
"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占春笑道。
"唉，都不容易。"
是啊，都不容易。
工地上大部分都是像他这样的中年人，为了家庭拼命赚钱。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占春的存款慢慢增加，但离目标还很远。
这天收工后，他正准备回家，电话响了。
"占春吗？我是李老板。"
李老板？占春想起来了，是以前给他装修过房子的客户。
"李老板，您好。"
"占春啊，我有个活想找你。"李老板说，"我新买了栋别墅，想做全屋定制家具，你有时间吗？"
全屋定制！
这可是大活！
"有时间！"占春激动地说。
"那好，明天来我这里详谈。"
挂了电话，占春兴奋得想跳起来。
如果这单生意谈成，至少能赚两三万！
加上这几个月攒的，差不多就够了！
"老天爷开眼了！"他抬头看着天空。
第二天，占春特意换了身干净衣服去见李老板。
李老板的新别墅在富人区，占春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占春，好久不见。"李老板热情地迎接他。
"李老板好。"
"来，进来看看。"
别墅很大，上下三层，需要定制的家具很多。
"我想要中式风格的。"李老板说，"你是老手艺人，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占春自信地说。
两人谈了很久，最后敲定了方案。
"总共八万块。"李老板说，"先付一半定金，完工后结清。"
八万！
占春的手都在抖。
这几乎是他一年的收入！
"李老板，我一定好好做！"
"我相信你。"李老板笑道，"当年你的手艺我是见识过的。"
拿着西万块定金，占春感觉像在做梦。
有了这笔钱，儿子的首付有着落了！
他迫不及待地赶回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
路上车很多，他心情太激动，没怎么注意路况。
就在过一个路口时——
"滴——"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占春回过神来，一辆失控的货车正朝他冲来！
他想躲，但己经来不及了。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街道。
占春被撞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朦胧中，他看到口袋里的钱撒了一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我的钱......"
他想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血，好多血。
染红了地面，染红了那些钞票。
"快叫救护车！"
"撞人了！"
"快来人啊！"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
占春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不能死！
儿子还等着买房！
家里还需要他！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保持清醒。
手机掉在不远处，屏幕亮着。
是秀兰打来的电话。
他想接，却抬不起手。
"秀兰......"
"建国......"
"对不起......"
泪水混着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了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上，一家人笑得很幸福。
"滴——滴——滴——"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但占春己经听不到了。
这个为家庭奋斗了一生的男人，倒在了最后的冲刺路上。
而他的家人，还在家里等他回来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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