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占春己经在作坊里干活了。
手上的伤口一夜没有愈合，稍一用力就渗出血来。但他不敢停，陈师傅说了，昨天废了一块玻璃，今天必须多干一倍才能补上。
"哎呦，瞧瞧咱们的上门女婿，真是卖力啊！"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
占春抬头，看到几个工友正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说话的是个叫刘二的，平时就爱嚼舌根。
"人家这是给老丈人表现呢！"另一个接话，"听说昨天刚来就跪下要钱，真是不要脸！"
占春握紧拳头，强忍着没有发作。他知道，在这里，"上门女婿"这个标签会跟他一辈子。
"行了行了，都别闲着！"陈师傅走过来，瞥了占春一眼，"你，跟我来。"
占春跟着陈师傅到了仓库深处，这里堆满了各种玻璃边角料。
"这些废料，你负责清理。"陈师傅指着小山一样的玻璃碎片，"记住，分类要清楚，能用的挑出来。干不完不许吃饭！"
这明显是在刁难。这么多废料，就算不吃不喝也得干一整天。但占春什么都没说，蹲下身子就开始分拣。
玻璃碎片比大块的更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割伤。没过多久，占春的手上又添了新伤。血混着汗水，刺痛钻心。
"占春！"
他回头，看到秀兰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饭盒。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饭。"秀兰走过来，看到他血淋淋的双手，脸色一变，"你的手……"
"没事。"占春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
秀兰放下饭盒，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我就知道……来，我给你包一下。"
"不用……"
"别动！"秀兰难得强硬了一回。她小心翼翼地给占春清理伤口，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你爹知道你来吗？"占春问。
"他出去收账了。"秀兰低着头包扎，"我娘让我来的。她说……她说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占春苦笑。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倒插门的穷小子。
"谢谢。"
"谢什么。"秀兰包好最后一圈纱布，"咱们……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红得像苹果，转身就要走。
"秀兰。"占春叫住她。
"嗯？"
"那两块钱，我一定还你。"
秀兰笑了，这是占春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傻瓜，都说了是一家人了。"
她走后，占春打开饭盒。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些咸菜，还有一个煮鸡蛋。在这个家里，白面馒头都是稀罕物，更别说鸡蛋了。
他小心地吃完，又继续干活。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秀兰的关心，那些玻璃碎片似乎也不那么扎手了。
傍晚，老李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收账不顺利？"老李媳妇问。
"别提了！"老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帮孙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人间脊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欠钱的时候说得好听，要账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躲！"
他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占春："你小子，今天干得怎么样？"
"废料都清理完了。"陈师傅在旁边说，"还挑出不少能用的。"
老李有点意外，但还是板着脸："这是你应该干的！明天开始，你跟着陈师傅学切割。学不会，就给我滚回老家！"
晚上，占春回到柴房，发现稻草上多了一床薄被。虽然很旧，但比之前那个破被子强多了。
他躺在被子上，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暖意。不是被子暖，而是心暖。
可是，这份温暖很快就被现实打破了。
半夜，一阵嘈杂声把他惊醒。
"老李！还钱！"
"再不还钱，别怪我们不客气！"
占春赶紧爬起来，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院子里站着五六个壮汉，为首的纹着花臂，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李媳妇哆哆嗦嗦地说："各位大哥，再宽限几天……"
"宽限？"花臂男冷笑，"都宽限仨月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要不……"老李咬咬牙，"把作坊的设备抵一部分？"
"设备？那破玩意儿值几个钱？"花臂男西处打量，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秀兰身上，"倒是你家闺女……"
"你想干什么！"老李挡在秀兰面前。
"别紧张，我就是说说。"花臂男阴笑着，"不过你要是再不还钱，可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
占春握紧拳头。他想冲出去，但理智告诉他，他一个人根本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三天！"老李最后妥协了，"再给我三天，一定还上！"
"行，三天就三天。"花臂男啐了一口，"到时候拿不出钱，你全家都得给我滚蛋！"
一伙人扬长而去，院子里只剩下老李一家人。
秀兰吓得首哭，老李媳妇抱着她安慰。老李则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抱头。
占春这才明白，这个"家"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老李不止欠着外债，作坊的生意也岌岌可危。
他悄悄回到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老李家看似比他家强，其实也是在夹缝中求生。而他，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后悔。
因为至少在这里，有人给他包扎伤口，有人给他送饭，有人把他当成家人。
哪怕这个"家"摇摇欲坠，哪怕明天会更艰难。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发誓：
既然来了，就要撑起这个家。
不只是为了那五块钱的工钱，也为了那个在恐惧中哭泣的女孩。
天快亮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姥爷的病好了，老李家的债还清了，他和秀兰有了自己的小家。
阳光很暖，日子很甜。
可惜，梦总会醒。
而现实，远比梦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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