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占春醒来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昨天搬了两吨货，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稍微一动，就像有一万根针在扎。
"占春？占春！"老李在外面喊，"还不起来干活？"
他咬着牙想坐起来，但刚一用力，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门被推开，秀兰端着早饭进来，看到他的样子，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没事……"占春硬撑着说，"就是有点……"
话没说完，他就软软地倒回稻草上。
秀兰放下碗，急忙跑出去："爹！占春他不行了！"
不一会儿，老李进来看了一眼："装什么装？昨天不是挺能耐的吗？"
"爹！"秀兰急了，"你没看他都这样了吗？"
老李媳妇也进来了，摸了摸占春的额头："哎呀，这孩子发烧了！"
"发烧？"老李皱眉，但想起昨天占春挡在他们面前的样子，语气软了一些，"那就歇一天吧。秀兰，你照顾他。"
等他们都走后，秀兰坐在占春身边，眼圈红红的："你傻不傻？为了二十块钱，把命都快搭进去了。"
"不是为了钱。"占春虚弱地说，"是为了……为了不想被人看不起。"
秀兰咬了咬嘴唇，站起身："你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一碗热汤："这是我特意熬的，里面放了一些草药，我娘说对恢复体力有好处。"
占春想接过碗，但手抖得厉害，差点洒了。
"我喂你。"秀兰说。
"不用……"
"别逞强了。"秀兰舀起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张嘴。"
汤很热，也很苦，但喝在嘴里，心里却是甜的。
"秀兰。"占春突然说。
"嗯？"
"昨天……我说我是这家的女婿，你会不会觉得……"
"觉得什么？"秀兰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我觉得……挺好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屋里只有喝汤的声音。
"对了，"秀兰像是想起什么，"刚才希望哥来过，说你姥爷的病暂时稳定了，让你别担心。"
占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他还说，等你挣了钱，一定要寄回去。"
占春点点头，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只要姥爷还在，他就有继续拼的动力。
接下来的几天，占春在秀兰的照顾下慢慢恢复。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
老李不知道从哪里凑了钱，还清了花臂男的债。但代价是，作坊的设备抵押出去一半，生意更难做了。
"都是我没用。"老李喝了酒，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要是我能干一点，也不至于让家里过成这样。"
"爹，别这么说。"秀兰安慰道，"日子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老李苦笑，"靠什么好起来？就靠那几台破机器？"
占春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了主意。
等身体好些了，他找到老李："爸，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咱们作坊现在只做玻璃切割，利润太低。我想学点别的手艺，比如木工、油漆工，这样能接更多活。"
老李愣了一下："你想学木工？"
"对。"占春说，"我打听过了，城西有个马师傅，手艺很好。要是能学会，咱们作坊就能接装修的活了。"
"马老倔？"老李摇头，"那老头脾气臭得很，收徒严格，一般人他看不上。"
"我去试试。"占春坚定地说，"总得试试才知道。"
老李看着他，良久才说："行吧，你去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学艺期间没工钱。"
"没问题。"
第二天，占春就去了城西。
马师傅的木工铺子不大，但名气不小。很多人慕名而来，想拜他为师，但大多都被拒绝了。
"马师傅在吗？"占春走进铺子。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正在刨木头，头也不抬："不收徒，走吧。"
"马师傅，我……"
"我说了不收徒！"老头不耐烦地说，"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学不了真本事。别浪费我时间。"
占春没有走，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
马师傅的手艺确实了得，一块普通的木头，在他手里很快就变成了精美的雕花。
"还不走？"马师傅瞪他一眼。
"马师傅，我不怕吃苦。"占春说，"求您收我为徒。"
"不怕吃苦？"马师傅冷笑，"你知道什么叫吃苦吗？"
他指了指墙角的木头："把那些木头搬到院子里，摆整齐。做不完不许走。"
那堆木头少说有几百斤，而且长短不一，要摆整齐很费劲。
但占春二话没说，开始搬木头。
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搬了没多久就开始喘粗气。汗水滴在木头上，手上又磨出了血泡。
马师傅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这小子估计撑不了多久。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占春还在搬，虽然速度越来越慢，但始终没有停下。
天黑的时候，木头终于搬完了，在院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占春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
"行了，你可以走了。"马师傅说。
占春抬起头："马师傅，我明天还来。"
"你……"马师傅愣了一下，"我说了不收徒！"
"我知道。"占春站起来，"但我会一首来，首到您收我为止。"
说完，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马师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占春又来了。
"今天干什么？"他问。
马师傅指了指一堆废木料："分类，能用的放一边，不能用的劈成柴火。"
又是一天的苦力活。
第三天，第西天……
整整一个星期，占春每天都来，任劳任怨地干着各种杂活。
马师傅嘴上不说，心里却起了波澜。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执着的年轻人。
第八天，占春照常来到铺子。
"马师傅，今天……"
"行了行了！"马师傅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你小子确实有诚意，我就收你这个徒弟。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规矩多，吃不了苦别怪我。"
占春眼睛一亮，扑通一声跪下："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起来！"马师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从这天起，占春正式成了马师傅的徒弟。
白天在玻璃作坊干活，晚上就去马师傅那里学木工。虽然辛苦，但他觉得充实。
秀兰心疼他，每天晚上都会准备一碗热汤等他回来。
"又这么晚。"这天晚上，秀兰照例端着汤在门口等着，"师傅没为难你吧？"
"没有。"占春接过汤，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师傅人很好，就是要求严格了点。"
"你慢点喝，小心烫着。"秀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秀兰。"占春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等我学会了手艺，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秀兰脸一红："谁稀罕……"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是甜的。
这个笨拙的少年，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靠近她。
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把心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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