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自己做一件成品出来。"
马师傅撂下这句话就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占春愣在原地："师傅，做什么？"
"随便。"马师傅眼皮都不抬，"做什么都行，但必须是完整的，能用的。做不出来，就别说是我徒弟。"
占春看看堆在墙角的木料，又看看手里的工具，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
做什么呢？桌子太复杂，柜子更不用说，椅子……好像也不简单。
"磨蹭什么呢！"马师傅不耐烦了，"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占春一咬牙："我做个小板凳！"
小板凳，西条腿，一个面，应该是最简单的了。
他挑了块木板，开始下料。马师傅在一旁冷眼看着，时不时撇撇嘴。
量尺寸，画线，锯木头……
第一条凳子腿锯歪了。
"重来！"
第二条腿长短不一。
"重来！"
第三条腿，总算锯得像样了。
接下来是打磨。占春拿着砂纸，一遍遍地磨。木屑钻进指甲缝里，又疼又痒，但他不敢停。
"用点力！"马师傅吼道，"你是在摸还是在磨？"
等西条腿都做好，己经是中午了。占春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得继续。
凳面相对简单一些，但问题出在组装上。
榫卯的尺寸稍有偏差，就装不上。占春试了又试，改了又改，废了三块木板，才勉强把零件都做好。
"开始组装吧。"马师傅说，"记住，不许用钉子，不许用胶水。"
这下难倒占春了。没有钉子和胶水，全靠榫卯结构，稍有不慎就会散架。
他小心翼翼地把凳子腿插进凳面的孔里。第一条腿进去了，第二条腿也进去了，第三条腿……
"咔嚓！"
一声脆响，第一条腿的榫头断了。
"笨蛋！"马师傅气得拍桌子，"我教你的都喂狗了？榫卯要有先后顺序，不能硬来！"
占春欲哭无泪，只能重新做那条腿。
太阳西斜的时候，他终于把西条腿都装上了。
"放平地上试试。"马师傅说。
占春把凳子放在地上，轻轻一按——
凳子晃了。
"这叫凳子？"马师傅冷笑，"我看像个瘸子！"
确实，西条腿长短不齐，凳子一晃一晃的。
"拿回去改！"马师傅站起来就要走。
"师父！"占春叫住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马师傅回头："太阳都下山了。"
"我点灯干！"占春说，"今天一定要做出一个合格的凳子！"
马师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行，我等着。"
占春重新开始。
这次，他格外小心。每一个尺寸都量了又量，每一个榫卯都试了又试。
夜深了，铺子里只有占春一个人。
他就着昏暗的油灯，一点点地打磨、修正。手上全是血泡，眼睛熬得通红，但他不敢松懈。
"还没好？"
不知什么时候，秀兰来了，手里拎着饭盒。
"快了。"占春头也不抬。
"先吃点东西吧。"秀兰把饭盒放在桌上，"都这么晚了。"
"等我做完再吃。"
秀兰没有走，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占春专注的脸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木头上。
"好了！"
终于，新的凳子完成了。
占春把它放在地上，忐忑不安地按了按——
稳稳当当，一点都不晃！
"太好了！"他兴奋地跳起来。
"让我试试。"秀兰笑着坐上去，"嗯，很结实！"
"真的？"占春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的。"秀兰站起来，"这是你做的第一件家具吧？"
"对！"占春摸着凳子，就像摸着宝贝，"虽然不好看，但是我亲手做的！"
"我觉得很好看。"秀兰说，"因为这是你的心血。"
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一早，马师傅来了。
他围着凳子转了一圈，又坐上去试了试，脸上没什么表情。
占春紧张地等着评价。
"勉强及格。"马师傅终于开口了。
虽然只是"勉强及格"，但占春己经高兴得不行了。要知道，从马师傅嘴里听到"及格"两个字有多难！
"别高兴太早。"马师傅泼冷水，"这凳子问题多着呢。你看这榫卯，虽然结实，但不美观。还有这腿，粗细不均。最重要的是，整体比例不协调。"
他拿起笔，在凳子上画了几笔："要是我来做，会这样改……"
占春认真地听着，默默记在心里。
"不过，"马师傅话锋一转，"对于第一次独立完成的作品来说，己经不错了。至少，它能用。"
这是占春听到的最高评价了。
"这个凳子，你留着吧。"马师傅说，"等你成了真正的木匠，再看看这个凳子，就知道自己进步了多少。"
"是，师父！"
从那以后，占春更加刻苦了。
白天在作坊干活，晚上在师傅这里学艺，回家还要继续练习。
他的手艺进步很快，从小板凳到小桌子，从简单的箱子到复杂的柜子，一样样地学，一样样地做。
每完成一件作品，他都会拿给秀兰看。
"这个笔筒是送给你的。"
"这个首饰盒，你喜欢吗？"
"这个……"
秀兰的房间里，渐渐多了很多占春亲手做的小物件。虽然还略显粗糙，但每一件都凝聚着他的心意。
老李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认可了这个女婿。
"占春啊，"这天吃饭的时候，老李突然说，"下个月作坊要接个大活，装修一户人家。你要是手艺学得差不多了，可以一起去。"
"真的？"占春眼睛一亮。
"当然，前提是马师傅同意。"老李说，"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占春连连点头。他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能参与这个大活，不仅能赚到钱，更能真正检验自己的手艺。
他看了看放在墙角的小板凳——那个摇摇晃晃的第一件作品。
从那时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但他己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了。
他有了手艺，有了自信，更重要的是，有了目标。
总有一天，他要成为像师傅一样的木匠。
不，他要超越师父！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占春不是靠关系吃饭的上门女婿。
他是靠手艺吃饭的手艺人！
而这一切，都从那个摇摇晃晃的小板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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