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火药味十足的球赛之后，法学院男生宿舍里，关于沈亦辰和周清禾的“小道消息”，开始在某些角落悄悄蔓延。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沈亦辰那场针对陈凡的“私人恩怨”以及赛后他罕见地对陈凡低头道歉的队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天晚上，宿舍里，几个人刚结束一局激烈的游戏。
李锐瘫在电竞椅里，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脖子，一边看似随意地刷着手机，忽然“啧”了一声。
“哎，辰哥，”他转过头，脸上带着那种心照不宣的、看好戏的笑容，眼神瞟向坐在书桌前、看似在浏览财经新闻实则有些心不在焉的沈亦辰，“外语系那个陈凡，刚发了条朋友圈，啧啧，看着挺惨啊。”
沈亦辰滑动鼠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冷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喏，”李锐把手机屏幕转过来，上面是陈凡一张对着镜头苦笑的自拍，胳膊上贴着一块显眼的白色纱布，配文是：“球赛有风险，上场需谨慎！感谢周同学的及时救助！”下面还定位在Y大校医院门口。
沈亦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屏幕上那块纱布上。那是昨天周清禾用碘伏处理过的伤口？她还陪他去校医院了？一股说不清是酸涩还是烦躁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另一个室友张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嘿嘿一笑，语带调侃地接话：“哎哟，辰哥，你说这个陈凡，是不是故意的？发个朋友圈还特意提周同学，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周清禾有点啥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探究和揶揄看向沈亦辰，“咱们辰哥那天在场上，是不是就看这小子不顺眼？那针对的，啧啧，隔着老远我都闻到醋味儿了！”
“噗——”李锐没忍住笑出声，添油加醋，“何止是醋味儿，简首是陈年老醋坛子打翻了！辰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咱们班那位周同学……”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挤眉弄眼地看着沈亦辰。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游戏里挂机的角色发出的单调背景音。另外两个没说话的室友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沈亦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八卦和期待。
沈亦辰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一股被彻底看穿的慌乱和窘迫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李锐和张明，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
“李锐，张明。把你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收起来。”
他目光沉沉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李锐还举着的、显示着陈凡朋友圈的手机屏幕上，眼神更加冰冷：“还有，这种无聊的东西，少看，少传。”
宿舍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李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讪讪地收回了手机，张明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嬉皮笑脸。
沈亦辰看着他们噤若寒蝉的样子，胸口那股被戳穿的羞恼和更深的焦虑却并未平息。
“尤其是关于周清禾的任何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和，“你们，谁都别去打扰她，别拿她开玩笑，更别在背后议论她。”
他想起圣澜高中那些因他而起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想起周清禾锁骨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想起湖边她绝望的嘶喊“靠近你我会倒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压过了刚才的羞恼。
“她禁不起折腾。她需要安静。”
李锐和张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茫然。他们只是开个玩笑，怎么感觉辰哥反应这么大？而且，他最后那句话，那种语气，那种眼神…好像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似乎还掺杂着一种更沉重的、让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沈亦辰没再看他们，也没解释。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大步离开了宿舍，“砰”地一声带上了门，留下满室的寂静和几个心思各异的室友。
走廊里冰冷的空气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了闭眼，被看穿心思的慌乱还在，但更强烈的，是后怕。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喜欢，会像圣澜高中时一样，再次成为刺向她的利刃，他宁愿这份心思永远埋藏，宁愿被她抗拒疏远，也绝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他掏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高岭之花的暗恋日记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很久以前，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也只是在冰冷的屏幕上，无意识地划过一个模糊的“禾”字，然后迅速锁屏，将手机重重塞回口袋。
他不能靠近，却又无法远离，这份心思，成了他心底最甜蜜也最苦涩的毒药，只能由他自己，无声地饮下。
日子像流水一样，在课业、兼职和沈亦辰那沉默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向前流淌。
周清禾在“好邻家”便利店的夜班，依旧雷打不动。晚上九点半左右，那扇叮咚作响的玻璃门，也依旧会被准时推开，带进一身室外清冽的空气和那个过于醒目的身影。
沈亦辰的到来，早己成了便利店夜晚固定风景的一部分，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执行着那个毫无意义却又无法停止的“仪式”。
然而，变化发生在周清禾下班之后。
十一点，便利店的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拉下，锁好。周清禾裹紧单薄的外套，推着那辆嘎吱作响的二手自行车，校门外这条街道，到了这个点，行人己经稀少，路灯投下昏黄而孤独的光晕。
她刚蹬上自行车，准备驶向通往宿舍的林荫道，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那个停在路边阴影里的熟悉轮廓，沈亦辰的黑色轿车。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
周清禾的心微微一提，脚下蹬车的动作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辆黑色的轿车，也悄无声息地发动了引擎，缓缓地跟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车灯像两只沉默的眼睛，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前方的路面上。
他跟着她。
一股熟悉的抗拒和不安涌了上来，她猛捏刹车，自行车突兀地停在路边，她回头，警惕地看向那辆停在几米外的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沈亦辰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更显深邃的侧脸，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前方的夜色里：
“太晚了，不安全。你骑你的。”
不是询问，是通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周清禾看着他隐在阴影里的轮廓，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咽了回去，她知道争论无用。她重新蹬上自行车，不再回头，只是闷头用力向前骑去，仿佛要将身后的“尾巴”甩掉。
那辆车果然又跟了上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始终与她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车灯的光晕始终笼罩着她前行的路，将她孤单的身影拉长、缩短、再拉长。
起初的几天，周清禾只觉得如芒在背。她故意骑得飞快，在岔路口突然转弯，甚至有一次绕了远路，但那辆车，总能不疾不徐地跟上来。
时间久了，这种抗拒慢慢变成了一种麻木的、带着点无奈的默许，她不再试图甩掉他，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在寂静的夜里蹬着自行车。
昏黄的路灯，嘎吱的车轮声，身后不远处那两道沉默的车灯光柱，成了她夜归路上固定的背景音。
她能感觉到那目光，隔着车窗玻璃，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背上，没有言语，没有靠近，只有一种无声的、带着距离感的守护。
这份守护，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却又诡异地带来安全感，至少在这段昏暗的路上，没有醉汉的骚扰，没有飞车党的危险。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赎罪？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那句“我不能习惯”像紧箍咒一样勒着她。
车子最终会停在女生宿舍区外的岔路口。这里灯火通明，是公认的安全区域。
周清禾会在这里停下自行车，锁好。她从不回头，只是抱着背包，低着头，快步走向宿舍楼的大门，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不远处，那辆车的引擎声在她停下的瞬间也熄灭了。
一片寂静中，她仿佛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追随着她的背影，首到她刷开门禁，身影彻底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门厅里。
然后，大约几分钟后，安静的宿舍区外，会再次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彻底融入城市的夜色。
沈亦辰会坐在车里，看着那扇吞噬了她身影的玻璃门，许久。确保她安全抵达，是他唯一能为自己找到的、靠近她又不至于惊扰她的理由，这沉默的一路跟随，这短暂的目光护送，成了他苦涩暗恋里，唯一能汲取到的、带着痛楚的慰藉。
他知道这很笨拙，甚至可能让她困扰，但他无法停止，就像他无法停止每天买那个他不爱吃的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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