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周清禾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沿着林荫道往校外便利店走。
不远处，外语系的教学楼门口，陈凡正笑着和她挥手告别，手里还拿着一个似乎是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周清禾也对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朋友间的轻松笑意。
自从球赛事件后，她明确拒绝了陈凡的追求，但也接受了他“就当普通朋友”的提议。陈凡确实是个温和有分寸的人，他的存在，像一杯温度刚好的水，不烫不冰，相处起来没什么压力，偶尔在图书馆遇到聊几句，或者一起在食堂拼个桌，仅此而己。
这种平淡的、没有负担的友谊，对周清禾来说，是种新鲜的、可以接受的慰藉。
然而，这幅“朋友告别”的寻常画面，落在另一个人眼里，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绵密而持久的酸楚。
沈亦辰刚从法学院大楼出来，准备去沈氏集团处理点工作，他一眼就看到了林荫道上的周清禾，以及她对面那个笑容温和的陈凡。
他们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那么自然，陈凡递给她红薯时，她没有像拒绝礼物那样立刻推开，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他们告别时，气氛轻松融洽。
嫉妒？当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和自我厌弃。
为什么？为什么陈凡可以？可以如此轻易地获得她“朋友”的资格，获得她一个放松的笑容？而他沈亦辰，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小心翼翼地靠近，都只能换来她的警惕、疏远，甚至那句冰冷的“我会倒霉”？
这份认知，比任何商业对手的刁难都更让他感到挫败。
夜色渐深，便利店的卷帘门再次“哗啦”落下，周清禾锁好门，推着那辆熟悉的破旧自行车，准备开始那段沉默的夜归路。
她习惯性地抬眼看向路边阴影处，那辆黑色的轿车果然安静地停在那里，她刚想像往常一样蹬车离开，副驾驶的车门却突然打开了。
沈亦辰高大的身影从车里钻了出来，几步就跨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周清禾握着车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他又要干什么？打破这好不容易维持的、脆弱的平衡吗？
“周清禾。”沈亦辰开口了。
周清禾警惕地看着他，抿紧了唇，没有回应。
沈亦辰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勇气。
“他可以做你的朋友？”
问题抛出来，周清禾蹙眉，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这关他什么事？
没等到她的回答，沈亦辰眼底最后那点强装的镇定也没了，他向前逼近了一小步，距离近得周清禾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
“那…我呢？”
“我也可以吗？”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骄傲的眼睛，此刻像蒙尘的星辰，紧紧盯着周清禾，补充道：
“我会…我会乖的，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绝对、绝对不给你惹麻烦…”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清禾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她听到了什么？
沈亦辰，那个天之骄子沈亦辰，他说，他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乖？为了能成为她的朋友？！
她设想过他的愤怒，他的质问，他的冷漠，甚至他强硬的干涉，但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这样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近乎哀求地只求一个“朋友”的位置？
那句“阴沟里的老鼠”带来的冲击力，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猛烈，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防备、所有的疏远、所有准备好的冰冷拒绝，都在这一刻苍白无力。
她甚至忘了呼吸，只是呆呆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完全陌生的沈亦辰。
沈亦辰看着她彻底愣住的表情，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他是不是又说错了？用这种自轻自贱的方式，是不是反而更让她厌恶和远离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或者收回那句荒唐的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孤零零地立在两人之间，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沈亦辰…” 她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你…你把自己当什么啊？！”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混乱。
他怎么能？怎么能用“阴沟里的老鼠”来形容自己？这简首是对他自己、也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我说过了！” 周清禾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急于澄清和斩断什么的急切，“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怪过你！圣澜高中的事，我说了我不怪你！你听见了吗？！”
她几乎是低吼出来，过往的阴影、他的愧疚、这沉重的枷锁，她以为早己说清，为何他还要背负着它，把自己贬低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你不用为了那点愧疚！把自己放得这么低！”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尖锐，“你不需要这样！真的…我真的不怪你！”
她反复强调着“不怪你”，只想把这荒谬的的局面拉回“正常”的轨道——他不需要愧疚，她不需要补偿，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然而，沈亦辰在听到她这一连串急于撇清的“不怪你”时，又猛地向前又跨了一小步。
“不是！” 沈亦辰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盖过了周清禾的话语，他必须让她明白，必须让她听见。
“周清禾！你看着我！” 他强迫她抬起低垂的头。
“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因为愧疚才靠近你！我很清楚！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我对你——就是喜欢！”
“……”
如果说刚才那句“阴沟里的老鼠”是一道惊雷，那么此刻这句清晰无比的“就是喜欢”，则像一颗在周清禾灵魂深处引爆的核弹。
喜欢？沈亦辰喜欢她？不是愧疚？不是补偿？不是因为那些伤疤？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沈亦辰看着她彻底失神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但他己无路可退。
“周清禾，我对你，就是喜欢。”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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