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冉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领口，指尖在那颗珍珠纽扣上反复。这是顾晏辰上周出差带回来的礼物，他说 “配你的职业装好看”，此刻冰凉的珠子贴着锁骨，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火气。
“行，我马上到。” 挂了林慕洋的电话，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林清沅想演宅斗戏码？可惜女主角临时有急事，这场戏怕是要冷场了。
抓起公文包往外走时，手机屏幕亮了下，是顾晏辰发来的消息：【爷爷炖了汤，等你回来喝。】
苏晓冉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最终只回了个【项目急事，晚点回】。她想象着老宅饭桌上林清沅故作亲昵的样子，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林慕洋的车停在管委会楼下，黑色宾利擦得锃亮。苏晓冉坐进副驾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味 —— 和顾晏辰身上的味道很像，却少了点暖意。
“出什么事了？” 她系安全带的动作很快，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林慕洋转动方向盘，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合作方突然变卦，可能要修改合同条款。” 他侧过头看她，“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跟顾总吵架了？”
“关你什么事。” 苏晓冉别过脸看向窗外，心里的小人正拎着小锤敲桌子：少八卦！信不信本主任让你项目审核多走十道流程！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苏晓冉的思绪却飘回了老宅。她能想象出顾晏辰此刻的表情 —— 爷爷拉着他说东家长西家短，林清沅在旁边时不时插句话，他大概会端着茶杯沉默，偶尔点头应和，眼神却在瞟向门口，等着她回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苏晓冉啊苏晓冉，你忘了昨晚他裤腿上的咖啡渍了？忘了会议室里林清沅往他身上靠了？别自作多情了！
与此同时，老宅的饭桌上正上演着另一番景象。
顾老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林清沅碗里，笑得眼睛眯成缝：“多吃点，看你在国外瘦的。”
“谢谢爷爷。” 林清沅抿着嘴笑，夹起排骨递到顾晏辰碗里，“晏辰哥，你也吃，小时候你最爱啃排骨了。”
顾晏辰的筷子顿在半空，那块排骨油光锃亮，像极了记忆里的味道。小时候他被父母锁在房间里，是林清沅翻墙进来，偷偷塞给他用油纸包着的红烧排骨，烫得她指尖发红，却笑得比谁都甜。
“谢谢。” 他最终还是夹起排骨，慢慢嚼着，味道却不如记忆里那般惊艳。
“对了晏辰哥，” 林清沅状似无意地提起，“下周同学聚会，你有空吗？大家都挺想你的。”
“再说吧。” 顾晏辰的视线落在门口，苏晓冉的位置还空着，汤碗里的热气渐渐散了。
老爷子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咳嗽两声：“怎么？还在等小冉啊？她刚才打电话说项目忙，不回来了。” 他放下筷子，“吃完饭你送清沅回去，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顾晏辰刚想拒绝，林清沅己经抢先开口：“不用麻烦晏辰哥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那怎么行！” 老爷子眼睛一瞪，“你刚回国，路况不熟，就让晏辰送你！”
顾晏辰看着爷爷不容置喙的表情，又看了看林清沅眼底的期待，终是点了点头：“好。”
车子驶离老宅时，林清沅打开车窗，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晏辰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骑自行车载我，后座铺着你妈织的坐垫。”
顾晏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记得。”
“那时候你说，等我长大了，就开最好的车送我回家。” 林清沅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你看，你现在做到了。”
顾晏辰没接话。有些承诺只属于特定的年纪，就像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早就该被丢进废品站了。
车子停在林清沅住的公寓楼下，高档小区的保安亭亮着暖黄的灯。林清沅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突然 “哎哟” 一声，捂着脚踝蹲了下去。
“怎么了？” 顾晏辰皱眉。
“好像扭到脚了。” 她皱着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下车太急了……”
顾晏辰走过去，想扶她起来，却被她躲开：“不用不用，就是有点疼。” 她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恳求，“晏辰哥，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上去？我一个人实在走不了。”
“我叫物业来帮忙。” 顾晏辰拿出手机。
“别！” 林清沅拉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脚疼的人，“太晚了不想麻烦别人，就送到电梯口就行，好不好？”
顾晏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小时候她替自己背黑锅被林父罚站，想起那个雷雨夜她举着萤火虫罐子的样子，心莫名软了。
“好吧。”
电梯里的空间狭小，林清沅身上的栀子花香变得格外浓郁。她靠在轿厢壁上，时不时 “嘶” 一声，仿佛疼得厉害。顾晏辰站在角落，目光落在跳动的楼层数字上，只想快点结束这场 “麻烦”。
到了 18 楼，林清沅刚走出电梯就踉跄了一下，顺势靠在顾晏辰怀里。“对不起……” 她抬头看他，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我真的站不稳。”
顾晏辰扶着她的胳膊把她送到门口，抽回手时动作很快：“到了，你早点休息。”
“等等！” 林清沅打开门，玄关的暖光落在她脸上，“晏辰哥，能不能…… 进来喝杯咖啡再走？就当是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了。” 顾晏辰转身想走。
“难道一点少年时候的情义都没有吗？”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我在国外的时候，总想起小时候你护着我的样子，以为回来还能像以前那样……”
顾晏辰的脚步顿住。少年时的情义像陈年的酒，平时藏在角落不觉得，此刻被她一提，竟真的泛起些微醺的暖意。
“就一杯。”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
公寓装修得极简，黑白灰的色调，却在客厅摆着个眼熟的玻璃罐 —— 里面装着萤火虫标本，和他书房抽屉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你还留着这个？” 顾晏辰有些意外。
“嗯，” 林清沅端着咖啡走过来，眼神温柔，“当年你说喜欢，我就一首收着。”
顾晏辰接过咖啡，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他喝了一口，浓郁的苦涩里带着点奇怪的甜，像加了某种香料。
“在国外…… 过得好吗？” 他没话找话。
“不好。” 林清沅坐在他对面，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刚去的时候语言不通，被同学排挤，后来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连口热粥都喝不上。” 她看着顾晏辰，“那时候就特别想你，想如果是你，肯定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
顾晏辰的眼皮开始发沉，咖啡杯差点从手里滑落。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可意识像被浓雾笼罩，越来越模糊。
“我怎么……”
“晏辰哥，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林清沅的声音变得很远，像从水底传来。
他最后看到的，是她起身走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第二天清晨，苏晓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趴在项目资料上睡了一夜，脖子酸得像要断掉。屏幕上跳动的 “顾晏辰” 三个字让她心里一紧，指尖刚要划过接听键，铃声却停了。
她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连续拨了五次，都是同样的提示。苏晓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了块铅。昨晚忙到凌晨，她没回老宅，难道他也一夜没回去？
正焦躁时，手机又响了，是老宅的电话。
“丫头啊，你昨晚没回来？” 老爷子的声音带着点担忧，“晏辰说公司临时有急事，半夜就回公司了，你见到他了吗？”
“公司？” 苏晓冉愣了愣，“没有，我一晚上都在管委会。”
“可能是在忙吧，你别担心。” 老爷子安慰道，“对了，清沅那丫头今早走的时候，还说晏辰哥工作太拼，让你多照顾他呢。”
挂了电话，苏晓冉的眉头拧成川字。顾晏辰回公司了？可她刚才打电话明明是无法接通。
“苏主任，早。” 张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她端着个保温桶，“老爷子让我给你送点早餐，说你昨晚肯定没吃好。”
“张妈，” 苏晓冉叫住她，“昨晚…… 顾晏辰是几点走的？”
张妈放下保温桶，搓着手，眼神有些闪躲：“就是…… 送林小姐回来之后，大概十点多吧，说要去公司……”
“他送林清沅回去了？” 苏晓冉的声音陡然拔高，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张妈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摆手：“是老爷子让送的，先生也是没办法……”
后面的话苏晓冉没听清，耳朵里嗡嗡作响。原来他不是回公司了，是送林清沅回家了。一夜未归，电话不接，这意味着什么？
心里的小人像被按进冰水里，冻得瑟瑟发抖：不会的…… 顾晏辰不是那种人…… 可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要骗爷爷？
正胡思乱想，林慕洋的电话打了进来：“苏主任，忙完了吗？有份紧急文件需要我们一起去见合作方。”
“…… 好。” 苏晓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晓冉你要相信顾晏辰。
她收拾好资料下楼，林慕洋的车己经等在门口。车子没有往合作方公司的方向开，反而拐进了一条陌生的路。
“这是去哪儿？” 苏晓冉皱眉。
“合作方临时换了地点，在郊外的别墅区。” 林慕洋的语气很平淡，“说是那边环境好，适合谈事。”
苏晓冉没再说话，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这条路越走越偏，两边的别墅越来越稀疏，像是到了荒郊野外。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灯，苏晓冉无意识地看向窗外，目光突然被路边的一辆车攫住 —— 那是辆黑色的宾利，车牌号她记得清清楚楚，是顾晏辰的车！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市区这么远，离林清沅住的公寓…… 。
“停车。” 她的声音发颤。
“怎么了？” 林慕洋有些意外。
“我让你停车！” 苏晓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林慕洋虽然不解，但还是靠边停了车。苏晓冉推开车门就往那小区跑，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慌乱的声响。
苏晓冉费劲了口舌才知道林清沅住在哪个单元，她家门铃是个精致的天鹅造型。苏晓冉的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按偏了。
“叮咚 ——”
门铃的响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条缝，露出林清沅那张带着惺忪睡意的脸。她穿着件真丝睡袍，领口大开，锁骨处隐约能看到暧昧的红痕。
“苏主任？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惊讶，眼神却闪烁不定。
苏晓冉没说话，猛地推开她往里闯。客厅的沙发上散落着男人的西装外套，她认得，是顾晏辰昨天穿的那件。
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顺着走廊往里走，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让开。” 苏晓冉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林清沅。
卧室里的景象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
顾晏辰正背对着门口穿衬衫，的后背上有几道清晰的抓痕，脖颈处的红痕更是刺眼。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来，猛地转过身，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晓冉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凌乱的床上，那床天蓝色的被子上，散落着男女的衣物，其中一件粉色的蕾丝内衣，绝不可能是她的。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以为的特殊，她以为的不同，她以为的那些悄悄滋生的情意，原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和林清沅之间，终究是她这个 “合约妻子” 插不进去的。
心里的小人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骗子…… 都是骗子！说好的只是朋友呢？说好的没什么呢？
愤怒像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她想冲过去质问他，想把那些衣服扔到他脸上，想问问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可当她的目光再次对上顾晏辰慌乱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慌乱，甚至还有一丝…… 愧疚？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半点辩解。
无助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算什么呢？一个有名无实的妻子，一个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的外人。
苏晓冉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最后看了一眼顾晏辰，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 失望，愤怒，嘲讽，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 绝望。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敲打着谁的心脏。
走到门口时，她听到林清沅带着哭腔的声音：“嫂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晓冉没有回头。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要解释那些抓痕是蚊子咬的？那些衣服是凭空出现的？
她走出别墅，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林慕洋靠在车边抽烟，看到她出来，掐灭了烟：“谈完了？”
苏晓冉没说话，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眼眶却在关上门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
车子重新启动，驶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苏晓冉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这场始于合约的婚姻，这场她小心翼翼投入了真心的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笑话。
而别墅里，顾晏辰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想靠近的林清沅，声音冷得像冰：“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清沅捂着脸哭起来：“晏辰哥，我…… 我是真心喜欢你啊……”
顾晏辰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痕迹，又想起苏晓冉刚才那个绝望的眼神，心脏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苏晓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彻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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