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洋的车队驶离医院时，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像无数把冰冷的刀。他摘下金丝眼镜，露出眼底密布的红血丝 —— 那是熬夜处理事务和强压怒火留下的痕迹。副官递来的手帕上，还沾着他昨夜为苏晓冉处理车祸现场照片时，不小心捏皱的折痕。
“老大，教父的电话。” 副官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慕洋接起电话，指尖无意识地着镜架上的雕花 —— 那是十年前教父收养他时送的礼物，如今摸起来却硌得慌。“Father。”
“我的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笑意，背景音里的歌剧声突然被一声闷响打断，“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动你的人？看来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规矩。”
林慕洋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喉结滚动：“我会处理。” 他太清楚这话语里的分量 —— 教父的 “看重” 从来都带着条件，当年收养他这个黄皮肤的外来者，不过是想借他牵制几个桀骜不驯的亲生儿子。如今他回来，不过是又成了教父平衡权力的棋子。
挂断电话，他将眼镜戴上，遮住眼底的疲惫：“通知分部，先端掉老三的军火库。记住，留活口。” 他需要证据，证明这次针对苏晓冉的车祸，是几个兄弟联合起来的试探。
副官刚要应声，林慕洋突然按住胸口低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米白色衬衫上，像绽开的红梅。“老大！”
“没事。” 他摆摆手，用手帕擦掉血迹，“老七派来的人，下手倒是挺狠。” 昨天在机场接他的司机，就是被藏在后视镜里的毒针放倒的，若不是他早有防备，此刻恐怕己经成了古堡地下室里的一具无名尸。
车队驶入私人机场时，林慕洋看着机翼上倒映的自己 —— 西装笔挺，却掩不住左肩绷带渗出的血迹。他知道，这次回欧洲，不是荣归故里，而是踏入了龙潭虎穴。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就等着看他这个 “外来户” 的笑话，教父的 “支持” 不过是让他当枪使，替那些真正的继承人扫清障碍。
“告诉下面的人，守住港口仓库。” 林慕洋系好安全带，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我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我是养子，也不是谁都能咬一口的。” 只是他没说出口的是，仓库里藏着的，是他这些年偷偷积攒的全部家当 —— 那是他原本打算送给苏晓冉，让她永远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的底气。
同一时间，医院 VIP 病房里，顾母正用银勺轻轻搅动着保温桶里的鸽子汤，油花在水面上聚成诡异的图案。“冉冉啊，这汤里加了长白山的野参，是妈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快趁热喝。” 她笑得眼角堆起褶皱，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刺眼。
苏晓冉靠在床头，指尖冰凉。昨天那碗银耳羹的余味仿佛还在舌尖 —— 甜得发腻，却在半夜化作天花板上爬动的蛆虫，吓得她差点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妈，我刚吃过药，胃里有点胀。”
顾母舀起一勺汤递到她嘴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络：“就尝一口，妈熬了三个钟头呢。” 手腕转动间，袖口滑落的银镯子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催促她喝下这碗藏着阴谋的汤。
苏晓冉偏头避开，汤勺里的油星溅在被子上：“您放着吧，等会儿护士来查房，让她帮我热一下。” 她看着顾母眼底瞬间掠过的阴鸷，心里冷笑 —— 这副慈爱的模样，比当年在医院台阶上装晕时，演得可逼真多了。
顾母悻悻地收回手，临走前又叮嘱了几句 “好好休息”，脚步却在门口顿了顿，似乎想确认她会不会立刻倒掉这碗汤。
房门落锁的瞬间，苏晓冉立刻按响呼叫铃。护士进来时，她将汤碗推过去，声音压得极低：“麻烦您送去化验，尤其是沉淀物。” 昨天她就发现，汤碗底部总有一层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
傍晚的化验报告送来时，苏晓冉正在给顾晏辰发信息，问他顾老爷子的近况。看到 “氟哌啶醇” 几个字，她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屏幕差点被捏碎 —— 这种抗精神病药物，长期服用会让人逐渐出现幻觉，最终变成别人手里任人摆布的疯子。
“苏小姐，需要报警吗？” 护士的声音带着惊慌。
“不用。” 苏晓冉将报告单折好塞进枕头下，“帮我叫顾晏辰过来。” 她要亲眼看看，这个男人面对自己母亲的狠毒，还会像两年前那样犹豫吗？
顾晏辰推门进来时，手里提着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晓冉，我让张妈炖了……”
“你妈给我下药了。” 苏晓冉打断他，将报告单扔在他面前。
保温桶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排骨汤洒了一地。顾晏辰捡起报告单的手指抖得厉害，看到 “长期服用可致精神失常” 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可能…… 我妈她……”
“她什么？” 苏晓冉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失望，“在你心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体谅的母亲，哪怕她把我往绝路上逼？”
顾晏辰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我去找她！”
“站住。” 苏晓冉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你现在去，她只会哭着说自己老糊涂了，拿错了药。顾晏辰，我们需要证据。”
顾晏辰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那你要我看着她继续害你？”
“当然不。” 苏晓冉抽回手，拿起手机调出录音界面，“明天她再来，我会让她自己说出真相。”
第二天一早，顾母果然提着鸡汤来了，脸上的笑容比昨天更盛。“冉冉啊，今天这汤里加了红枣，补气血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顾晏辰打断：“妈，我替晓冉喝吧，她昨天没睡好。” 他拿起汤勺就要舀，手腕却被顾母死死按住。
“晏辰！这是给冉冉补身体的！” 顾母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哦？难道这汤只能给她喝？” 顾晏辰挑眉，另一只手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键，“还是说，这里面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母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忙脚乱地想把汤碗端走：“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 我就是觉得女孩子需要补……”
“是吗？” 苏晓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那昨天的银耳羹里，为什么会有氟哌啶醇？妈，您是想让我变成疯子，好让林清沅顺理成章地进门吗？”
顾母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床头柜上，保温桶摔在地上，鸡汤溅了她一裤腿。“你……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验验这汤就知道了。” 苏晓冉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或者，我们现在就去警察局，让他们查查您这几天买的药？”
顾母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晏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扶着墙壁，指尖冰凉 —— 原来这两年母亲在国外 “疗养”，根本没改掉那些阴毒的心思。
“你走吧。”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以后别再来看她了。”
顾母还想说什么，看到顾晏辰眼底的决绝，最终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病房里恢复安静，只剩下排骨汤和鸡汤混合的怪味。顾晏辰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像个迷路的孩子。
“晓冉，对不起。”
苏晓冉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雨 —— 和林慕洋离开时一样冷。她拿出手机，给林慕洋发了条信息：“照顾好自己。”
此刻的欧洲古堡里，林慕洋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左肩的伤口缝了十七针。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副官递来的战报上写着：老三的军火库己端，老五的赌场被查，只是…… 老七带着人，围住了他们在巴黎的设计分部。
“让分部的人撤到瑞士。” 林慕洋忍着痛打字回复，“告诉他们，我很快就来。” 他知道，这场仗难打，那些流淌着正统血脉的兄弟，绝不会容忍他这个外来者站稳脚跟。教父的 “支持” 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但他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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