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那套“宫保鸡丁跳楼论”，像颗裹着泔水味儿的种子，硬生生被按进了林剩饭贫瘠的脑子。
连着几天，他蹲在自己的“聚宝盆”旁边倒残羹时，眼神总忍不住往那些剩菜盘子上瞟。
鸡丁剩多了，他心头就跟着一沉，仿佛看到消费股K线图在眼前“哐当”砸穿地板；鱼香肉丝里的肉丝被挑得干干净净只剩笋丝木耳，他又觉得好像有点希望？
这感觉，荒诞又挠心，像有只长了霉毛的猫爪子在心尖上轻轻挠。
这天傍晚，VIP区域的喧嚣比平时更甚。
三号包间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难得没关严，留了条缝，像魔鬼诱惑凡人时故意露出的金苹果一角。
里面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声音，裹挟着昂贵的酒气和雪茄味，一阵阵飘出来，精准地钻进正在附近“战场”打扫残局的林剩饭耳朵里。
“…宏达科技！绝对底部了！技术指标金叉！看见没？MACD绿柱缩短，KDJ低位钝化！这他妈就是送钱！”一个中气十足、仿佛含着金汤匙的声音在咆哮。
“王总高见！不过，这量能是不是还差点意思？我总觉得像是下跌中继…”另一个略显谨慎的声音。
“屁的中继！老李你就是太保守！这叫黄金坑！懂不懂？散户都吓尿了割肉跑了，正是咱们弯腰捡钻石的时候！满仓！必须满仓干！”
宏达科技！又是宏达科技！
林剩饭擦桌子的手猛地顿住了。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记忆的锁孔——公园长椅上那个屏幕碎裂的股票机！
污水沟里捞出来的“天然K线图”！维修工那句“技术性回调”！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比那天端水煮鱼还要快。
鬼使神差地，他攥着手里那块油腻腻的抹布，脚步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点一点挪向那扇透着诱惑和危险的门缝。
他弓着腰，屏住呼吸，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起眼的阴影，耳朵死死贴在冰凉的门框上，试图从那片喧嚣中捞出更多“钻石”。
“…对！庄家吸筹迹象明显！你看这分时，典型的‘老鸭头’形态！颈线一突破，至少三十个点！”金汤匙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亢奋。
“王总，那咱们…明天开盘就扫货？”
“废话！集合竞价就给我顶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让那帮割肉的傻散哭去吧！哈哈哈！”
集合竞价！扫货！顶上去！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剩饭脑瓜子嗡嗡作响。他仿佛看到那污水沟里捞出来的破股票机，屏幕上那条由裂痕组成的诡异“K线”，正蹭蹭地往上窜！
一种夹杂着贪婪、恐惧和强烈好奇的复杂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他听得太入神，身体不自觉地又往前倾了半分，试图捕捉更清晰的“财富密码”…
就在这时！
“吱呀——”
包间门被毫无预兆地从里面猛地拉开了！
林剩饭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门上，这一下彻底失去平衡，“哎哟”一声惊叫，整个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踉跄着就朝门内扑了进去！手里的脏抹布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油腻的抛物线。
“嘭！”
他结结实实撞在了一个厚实、充满昂贵古龙水味道的“肉墙”上。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声音最大、喊着“满仓干”的王总！
一张红光满面的胖脸，此刻写满了惊愕和迅速腾起的怒火。他昂贵的丝绒西装前襟，赫然印上了半个油腻腻的手印！
“小瘪三！”王总瞬间炸了，像只被踩了领地的斗牛犬，一把揪住林剩饭那件油渍斑斑、还散发着淡淡泔水味的服务员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把他整个人提溜起来，“你他妈找死啊！敢趴门缝偷听？！活腻歪了是吧？知道老子谈的是什么吗？商业机密！随便一条消息够买你这种垃圾一百条命！”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愤怒的口水喷了林剩饭一脸。
他双脚离地，脖子被勒得生疼，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迅速挤压出去。恐惧像冰水，瞬间浇灭了刚才那点贪婪的火苗。
完了！彻底完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韭菜成精：从公园长椅到百亿神》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比泼红油还严重！张胖子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包间里其他几位衣冠楚楚的客人也围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看热闹的兴致。
张胖子的怒吼声也由远及近，像一辆失控的油罐车冲了过来：“林剩饭！你个扫把星！又惹什么祸了？！”
窒息和绝望中，林剩饭的目光本能地乱瞟，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突然，他的视线死死钉在王总揪住他衣领的那只手上——确切地说，是钉在王总那条深蓝色、带着精致暗纹的丝绸领带上！
就在领带结下方，靠近昂贵西装的地方，赫然溅着几点新鲜的、橙红色的油渍！看那颜色和状态，像是刚才溅上去的麻婆豆腐红油！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老魏那沙哑的声音，伴着泔水勺敲击桶壁的“咚咚”声，猛地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炸响：“…形态…技术指标…老鸭头？头肩顶？！”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就在张胖子咆哮着冲到门口，王总铁钳般的手准备把他像扔垃圾一样甩出去的前一刻，林剩饭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嘶哑地、破音地喊了出来：
“我…我没偷听！我…我在分析K线图！”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王总的动作猛地一顿，揪着衣领的手下意识松了半分。
张胖子也像被按了暂停键，胖脸上的愤怒僵住了。包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傻子的眼神齐刷刷聚焦在林剩饭身上。
“放你娘的屁！”王总最先反应过来，怒极反笑，唾沫星子首飞，“你个端盘子的臭虫懂个屁的K线图？！”
林剩饭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吸了几口带着酒味和怒火的空气。
他挣扎着站稳，颤抖的手指，不是指向王总的脸，而是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笃定，戳向王总领带上那几点刺眼的橙红油渍！
“就…就是这个！”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而尖锐，“您…您领带上！沾的这个油点子！您看！您仔细看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几点不起眼的油渍上。
林剩饭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连自己都害怕的“专业”腔调，语速飞快，生怕被打断：“您看这形状！上面一个尖儿，左右两边稍微低点！这…这像不像技术分析里说的那个…那个‘头肩顶’？！标准的反转形态啊王总！这信号太明显了！说明…说明宏达科技它…它还得回调！至少…至少跌到-1.78%才能企稳！您这时候追进去，那不是接飞刀嘛！” 他脑子里拼命搜刮着老魏的只言片语和那破股票机上的数字，-1.78%这个数字脱口而出。
死寂。
包间里落针可闻。
王总揪着林剩饭衣领的手彻底松开了，他下意识地低头，死死盯着自己领带上那几点油渍，胖脸上肌肉抽搐，表情极其精彩，混杂着震惊、荒谬、以及一丝丝被当众冒犯的恼怒。旁边几个客人也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憋住。
张胖子更是目瞪口呆，绿豆眼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掉到他那油光光的胸口上了。
他看看王总领带上的油点，又看看一脸“悲壮专业”的林剩饭，再看看王总那便秘般的脸色，脑子彻底短路了。
就在这尴尬、荒诞、一触即发的寂静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像幽灵般从通道的阴影处飘了过来：
“分析的挺好。头肩顶，是反转形态。”
烟雾缭绕中，老魏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那里，深蓝色的旧夹克几乎融进阴影。
他夹着烟，目光淡淡地扫过王总领带上的油渍，又落在林剩饭那张因激动和恐惧而涨红的脸上，烟雾后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微光。
“还不滚去擦桌子？”老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道赦令，“等着油点子给你也画个‘头肩顶’？”
林剩饭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抓起地上的脏抹布，在张胖子“你他妈…”的咆哮尾音中，兔子一样蹿回了他的“战场”，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
通道里，只剩下王总脸色铁青地瞪着领带上的油渍，老魏烟雾中模糊的身影，以及张胖子那张胖脸上写满的“这个世界太他妈疯狂”的荒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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