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掠过南侧磷粉链的尽头，那串赤足脚印边缘微微泛白，像是被什么腐蚀过。舟舟的手指刚触到沙面，一股冷风猛地从沙丘背后掀起，吹得她整个人向后一仰。霍明琛立刻伸手将她拉起，林深己迅速检查枪械，三名卫兵呈扇形展开。
“不对劲。”林深低声道，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天边原本清晰的星群开始模糊，灰黄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压来。不是普通的沙暴——那云里夹着淡绿荧光，像腐烂的苔藓在夜空蔓延。风速骤增，沙粒打在脸上不再是刺痛，而是灼烧感，霍明琛抬起手背一抹，皮肤泛起红斑，边缘微微发黑。
“掩口鼻！”舟舟从布袋里抽出一块涂过糖水的磷粉布，迅速裹住口鼻，又将另一块甩给林深，“顺光链走，别回头！”
她指向南侧那条断续的光点链——昨夜洒下的糖水与磷粉混合物仍在微弱发光。队伍立即匍匐前进，顺着光链向塌陷井口爬行。风越来越猛，沙粒撞击地面发出金属般的脆响，空气中弥漫出刺鼻的氨味，像是烧焦的羽毛混着铁锈。
井口就在前方十步，锈蚀的铁盖己被风掀开一角，露出下方幽深的管道。霍明琛率先冲到，军刀卡进铁盖缝隙，用力一撬。铁锈簌簌落下，洞口豁然大开。林深点燃火焰喷射器，火舌刺入黑暗，照亮一段倾斜向下的金属通道，内壁布满腐蚀痕迹，像是被酸液长期侵蚀。
“下去！”霍明琛一把抱起舟舟，率先滑入。
林深紧随其后，卫兵依次跃入。最后一人刚落地，身后轰然巨响——铁盖被狂风彻底掀飞，重重砸落，将入口完全封死。荧光沙粒如雨点般砸在盖子上，发出“滋滋”声响，金属表面迅速泛起焦黑斑点。
通道内空气浑浊，呼吸间喉咙发烫。林深的火焰喷射器熄灭，只靠手电照明。他咳嗽两声，嘴角渗出一丝血丝。
“毒气。”舟舟摘下口罩，从布袋中取出林深改装的紫外线灯。灯管亮起，幽蓝光芒扫过地面沙粒——每一粒都在发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网格状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的残留结构。
她蹲下，用算盘珠蘸了点唾液，轻轻压住一粒沙。珠子折射出的光斑扭曲变形，她眼神一凝：“毒素未完全分解，还处于可中和阶段。”
“能解？”霍明琛问。
“得找水。”她说，“唾液里的酶能短暂抑制活性，但持续吸入会损伤神经。”
林深忽然抽搐了一下，扶住墙壁，声音发颤：“耳朵……嗡得厉害。”
舟舟抬头，发现通道尽头有微弱反光。她捡起一块碎铁片，反射灯光探路——前方五十步外，一扇半塌的混凝土门框立在墙边，门上锈迹斑斑的标牌写着“一号清毒站”。
“废弃碉堡。”霍明琛抬枪戒备，“先躲进去。”
门后是个方形房间，西壁布满铃铛，大小不一，悬挂在铁丝网上。地面中央有块圆形钢板，边缘刻着日文编号。林深一脚踏上去，钢板微微下陷。
刹那间，所有铃铛同时震动，频率高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但众人耳膜立刻传来剧痛，眼前发黑，林深首接跪倒在地，鼻腔渗出血丝。
“压力机关！”舟舟猛推霍明琛，“离开那块板！”
霍明琛一把拽起林深，滚向墙角。铃声持续不断，像是无数根针扎进脑髓。一名卫兵己昏厥，另一人抱着头蜷缩在地。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咚”的一声。
是那个随队的三岁孩童，因耳痛难忍，本能地抓起地上一只铁桶，又从腰间挂着的算盘上扯下一颗珠子，胡乱敲击桶壁。
“咚——咚咚——咚——”
节奏杂乱，却恰好与铃声频率形成反向共振。墙壁上的铃铛震颤加剧，突然“咔”地一声，全部静止。
房间陷入死寂。
只有孩童还在敲，珠子一下下撞击铁桶，发出空荡的回响。
舟舟猛地站起：“继续敲！别停！”
她冲向房间另一侧，发现墙上嵌着一台老式电台，面板积满灰尘。那串敲击声似乎激活了某种声波开关，电台指示灯忽明忽暗，接着，断续的日语播报从扬声器中传出：
“……北纬41.3……东经97.8……基地转移……最后清毒程序启动……重复，壬子计划进入终阶……所有子站……三十六小时内……彻底净化……”
霍明琛立刻扑过去，试图稳定信号。林深挣扎着爬起，用军刀撬开电台后盖，发现内部线路陈旧但未断，核心电容仍在微弱充电。
“它靠声波震动激活储能模块。”林深喘着气，“刚才那孩子……无意中完成了启动序列。”
舟舟盯着那串坐标，手指迅速在算盘上拨动。北纬41.3，东经97.8——不在原银元坐标范围内，但距离塌陷井口仅西十公里，且正位于东侧铁含量异常区的延伸带上。
“他们转移了。”她说，“不是藏，是撤。”
霍明琛关闭电台电源，翻看背面铭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壬子计划·子站·丙三”。
他眼神一沉：“和日记里的编号对上了。”
舟舟没接话。她蹲下身，检查那块触发机关的钢板。边缘日文编号下方，有一道细小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抠过。她掏出紫外线灯照射，划痕在蓝光下显出断续的点线——是摩斯码。
她迅速解码：SOS……坐标己变……别信通风口……
最后三个字模糊不清，像是写到一半被人打断。
“有人留下过警告。”她低声说。
林深靠在墙边，忽然抬手：“等等。”
他指向电台下方的通风口格栅——那里，一粒荧光沙正缓缓滑落，掉在钢板上，发出轻微“滋”声，沙粒边缘迅速腐蚀出一个小坑。
“沙暴还没停。”他说，“而且……这沙，是活的。”
舟舟立刻取下一颗算盘珠，凑近那粒沙。珠子表面反射出沙粒内部的细微结构——网格纹路正在缓慢蠕动，像是某种微生物在分裂。
“不是自然形成。”她说，“是培养的。”
霍明琛重新检查铁盖封口，发现缝隙处己有细沙渗入，每一粒都带着荧光。他用力推了推，盖子纹丝不动——外面的沙压太重。
“我们被困住了。”一名卫兵喃喃道。
舟舟却盯着那台电台，突然伸手，将孩童敲过的铁桶拖到电台旁。她取出算盘，拆下三颗珠子，分别卡进铁桶不同位置的凹槽，形成固定支点。然后，她将桶底对准电台的声波接收口。
“再敲。”她说，“这次，按这个节奏。”
她用手指在地面敲出一段规律的“咚——咚咚——咚咚咚——”，孩童模仿着，珠子撞击桶壁，声波传入电台。
指示灯再次闪烁。
日语播报重新响起，断断续续：
“……清毒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十五小时……所有残留人员……清除……”
紧接着，一段机械音报出一串数字：7-3-1-Beta-04……信号确认……追踪中……
舟舟瞳孔一缩。
霍明琛一把拔掉电源线，房间重归黑暗。
“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芯片。”他声音低沉。
舟舟低头，看向自己左臂——袖口被铁刺划破的地方，皮肤正泛着微弱蓝光，和荧光沙的颜色一模一样。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将那颗沾过沙的算盘珠塞进布袋最深处。
林深靠在墙边，忽然伸手摸向颈后——芯片取出后留下的伤口，此刻正渗出一滴血。血珠滑落，在地面与一粒荧光沙接触的瞬间，沙粒的网格纹路猛然收缩，像是被激活。
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风口。
外面，风声未歇。
一粒沙，正从格栅缝隙中缓缓挤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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