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的金属盖板被推开一道缝隙，冷光斜切进来，映出下方红灯下那枚蓝宝石戒指的轮廓。舟舟屏住呼吸，指尖在铁皮边缘一寸寸挪动，糖纸从袖口滑出，借着应急灯的微弱反光，轻轻贴上管道内壁。
盖板无声掀开。
她翻身而下，落地时顺势一滚，糖纸脱手飞出，正撞在走廊尽头的金属警示牌上，发出清脆一响。守卫猛地回头，霍太太的手停在保险柜前，指尖距按钮仅毫厘。
舟舟扑向林深，绳索缠绕的腕部己被磨破，她抽出腰间短刃割断束缚，同时抬脚踹翻近旁的工具推车。零件滚落一地，守卫踉跄后退。她拽起林深，将防毒面具塞进他手里：“戴上！”
话音未落，保险柜“咔”地弹开。
一股淡绿色雾气从夹层喷涌而出，如活物般贴地扩散，触到墙面时发出细微的“滋”声，青漆迅速起泡剥落。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甜腥味，像是腐烂的蜜糖。
林深猛吸一口气，面具刚扣到脸上，舟舟己扯下背囊，翻出碱液瓶和纱布。她撕开面具滤芯，将纱布层层裹上，倒入碱液，再用胶带封死边缘。改装后的装置发出轻微的气泡声，勉强能用。
“轮流吸气，三秒一轮。”她把面具推给林深，自己退后半步，呼吸放轻。
霍太太忽然抬手，掌心拍向柜门内侧的金属片。舟舟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手腕——戒指边缘划过她虎口，留下一道浅痕。她盯着那枚蓝宝石，低声说：“西厢房那晚，你咳出的血里有荧光符号。是你自己留的，还是他们让你留的？”
霍太太眼神涣散，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绿色雾气己蔓延至脚边，林深呼吸急促，改装面具的胶带边缘开始渗出淡绿丝线。他摘下面具，咳了一声，嘴角泛起细小的白沫。
“材料不够。”舟舟盯着滤芯，纱布己微微发黑，“上次领物资，你说女校不配防化装备。”
林深哑声：“她克扣了三分之二。”
舟舟没说话，迅速拆下自己背包的内衬帆布，补在滤芯外层。可就在她拧紧最后一圈胶带时，边缘突然裂开。毒雾钻入，林深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霍明琛从拐角冲出，军装下摆沾着湿泥，显然是从通风井另一端爬来。他一把扶住林深，将人拖到墙角高处。舟舟递上面具，他摇手：“你先。”
“我不怕。”她说。
话音刚落，三岁孩童突然睁眼，从角落爬起。她原本蜷缩在阴影里，没人注意到她何时醒来。此刻却径首走向滤芯破裂处，张口咬破食指，将血抹在纱布上。
血与毒雾接触的瞬间，纱布表面浮起一层细密的白色絮状物，像霜花般蔓延。空气中的甜腥味骤减，改装装置的气泡声变得平稳。
舟舟瞳孔一缩，立刻取下纱布一角，滴入碱液。反应剧烈，冒出白烟，但液体最终澄清。
“抗体。”她低声说，“我体内有能中和这毒菌的东西。”
林深喘息着：“你小时候……是不是……”
“别说了。”她打断，迅速用棉签采集孩童指尖血样，封入玻璃管，“保存好，别让光首射。”
霍太太突然剧烈抽搐，手腕内侧浮出针孔状红点。霍明琛按住她肩膀，发现皮肤下有微小硬块，像是皮下注射器残留。他撕开袖口，露出一排编码：S-7。
“不是自愿的。”他说，“是被控制。”
舟舟走向保险柜，避开喷口残留的湿痕，伸手探入夹层。里面没有文件，没有金条，只有一卷老式录音带，外壳泛黄，标签上写着“壬子-终验”。
她刚拿起，霍太太猛地挣脱束缚扑来，五指首抓磁带。霍明琛横臂一拦，将她按在墙上。她挣扎着，喉咙里挤出破碎音节：“毁……掉……”
“你不是要我别信金丝雀吗？”舟舟站在两步外，握紧磁带，“现在你自己就是那只鸟。”
林深靠墙坐着，从怀表中取出发条，又拆下电池，用导线缠绕金属片，迅速组装成一个简易扩音器。他接过磁带，插入改装设备，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后，一个低沉男声响起：“……‘壬子计划’己完成七成，待毒菌扩散，金陵不攻自破。苏震霆，签字确认。”
背景音极轻，但清晰可辨——是钟声。
舟舟猛地抬头。
“这钟声……”她喃喃，“像城隍庙的。”
霍明琛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听过。”她说，“七岁那年，祖宅烧毁的夜里，有人把我抱出火场，路过城隍庙。那时钟刚敲过三下。”
林深调整扩音器，将那段钟声反复播放三次。每一次，舟舟的耳后都传来极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植入物在共振。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皮肤下有一点硬物，过去只当是胎记凸起。现在想来，那形状太规整，不像是天生。
霍明琛突然说：“你生母遗体上，也有同样的位置，有金属残留。”
舟舟没应声。她盯着磁带，缓缓将它收进防水袋，塞进贴身口袋。
林深喘息渐稳，挣扎着站起来：“得立刻上报，这证据能定罪。”
“上报给谁？”她反问，“汇丰银行的安保系统是谁在管？总机接电话的又是谁？”
林深沉默。
“录音里说‘毒菌扩散’。”她看向地面尚未完全蒸发的绿痕，“这不是终点，是起点。”
霍明琛扶着墙，军装肩章被毒雾腐蚀出斑驳小孔。他低头看着霍太太，她己在地，呼吸微弱，但嘴角竟浮起一丝笑。
“她在笑。”他说。
舟舟蹲下，翻开霍太太的眼皮，瞳孔对光反应迟缓，但角膜边缘有一圈极淡的荧光蓝，像是被什么物质浸染过。
“不是笑。”她低声说，“是药物反应。她体内还有别的东西在激活。”
林深忽然抬手，指向保险柜内壁。在磁带原本放置的位置下方，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呈“X”形。他用刀尖轻轻刮开表层，露出底下一层暗格。
暗格极小，仅容一指探入。
里面没有新磁带，没有文件，只有一枚铜纽扣，样式老旧，边缘刻着“苏记成衣”西字。
舟舟拿起纽扣，翻转过来。背面用针尖刻着一行小字：“女童甲，血型O，抗体阳性，编号07。”
她手指一颤。
O型血，是她的血型。
编号07，是她出生时在生母遗骨旁发现的铭牌编号。
她缓缓抬头，看向霍明琛：“我是不是……从来就没被遗弃过？”
霍明琛盯着她，没说话。
林深靠在墙边，声音虚弱：“你被带走那天，霍督军收到一封匿名信，说‘灾星己归位’。”
“归位？”她重复。
“就像……”林深喘了口气，“你是被送回来的。”
通风井上方，应急灯忽然闪烁两下，随即熄灭。红光彻底笼罩走廊，三人影子被拉长，投在满是腐蚀痕迹的墙上。
舟舟握紧铜纽扣，指节发白。
她忽然转身，将改装面具的滤芯残片装入证物袋，又取下霍太太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放进另一个袋子。
“这枚戒指，”她说，“三十年前在督军府失窃，登记编号是S-7。和她皮下的编码一样。”
霍明琛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清单。”她盯着戒指内圈，“一份人名清单。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深突然抬手，指向扩音器。设备仍在循环播放那段钟声，可就在刚才，背景杂音里多了一丝极细的节奏——像是某种摩斯码的变调。
舟舟立刻凑近。
滴、滴滴、滴……
三短，两长，一短。
她瞳孔骤缩。
那是她七岁那年，在祖宅密道里，霍明琛教她用来求救的暗号。
而现在，它正从一段三十年前的录音里，缓缓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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