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熄灭的瞬间，舟舟的手指还扣在防水袋边缘。通风井铁梯传来湿重的脚步声，霍明琛的军靴踩碎一滩积水，他喘着气，肩章上的腐蚀斑在应急灯残存的微光里泛着暗锈。
“扩音器还能用。”林深靠在墙边，声音沙哑，却己将设备重新接线，“那段钟声，再放一遍。”
舟舟没说话，只将磁带缓缓推进。电流杂音后，低沉男声再度响起，背景中那记钟声清晰可辨。她闭眼，指尖轻压耳后，皮肤下的硬物微微发烫，像是被声音唤醒。
“是城隍庙的钟。”她睁开眼，“但慢了三秒。”
林深拧紧导线，将信号接入一块军用频谱仪。波形图跳跃着，钟声频率在432赫兹上下波动，而金陵钟楼的校准钟声应为435赫兹。
“人为调过。”林深说，“有人想让我们听错时间。”
舟舟从怀中取出一枚黄铜怀表，表盖内侧刻着“金陵钟楼校准·壬午年”。她拧动发条，秒针滴答推进，与扩音器中的钟声同步三轮后，偏差显现——每响一次，慢0.8秒，三响累计2.4秒，接近实际听到的三秒误差。
“不是钟的问题。”她低声，“是录音被剪辑过。”
霍明琛蹲下，从工具箱取出一块潮汐表，纸面己被水浸得发皱，关键数据处有明显涂改痕迹。“长江口今日退潮应在寅时初刻，可这上面写着卯时。”
“假的。”林深冷笑，“苏震霆的人动的手脚。”
舟舟将算盘取出，珠子在她指间滑动，发出清脆声响。她以珠列模拟潮汐周期，结合长江口泥沙沉积速率反推水文——每季沉积约1.2厘米，影响航道深度0.3米。根据上月江底勘测记录，退潮时主航道水深应可通行千吨级舰艇。
“他们要借退潮暗流。”她停下拨珠，“寅时三刻，水位最低，流速却最快，适合隐蔽突进。”
林深抬头：“那三秒偏差，是故意引我们算错时间。”
“不止。”舟舟从口袋摸出一张糖纸，反光面朝上，贴在算盘边缘。波形图映在糖纸上，扭曲变形，却与她耳后硬物的共振频率完全吻合。
她没多言，只将糖纸折起，塞进贴身衣袋。
防空洞内临时架起的指挥桌上，地图铺开，长江口蜿蜒如蛇。舟舟用铅笔标出寅时三刻的潮汐线，又在城隍庙位置画了个圈。
“钟声从录音里传出，说明舰队行动与钟声同步。”她说，“他们用钟声作为导航校准信号。”
霍明琛皱眉：“日军舰艇靠钟声定位？”
“不是舰艇。”林深突然开口，“是人。”
三人同时沉默。
——只有人才会依赖听觉记忆校准时间。机械导航不会听钟。
“他们在船上安插了熟悉城隍庙钟的人。”舟舟说，“可能是早年潜伏的间谍，也可能是……被控制的本地人。”
林深迅速拆解火焰喷射器，将燃油管接入一台老式发电机。电弧在接头处跳跃，空气中弥漫起焦糊味。
“电离燃油，制造短暂电子风暴。”他说，“干扰舰载无线电和磁罗盘。”
“能撑多久？”
“最多一分钟。”
“够了。”舟舟将算盘收进背包，“布雷组准备出发。”
江岸，夜风裹挟着咸腥水汽。女校学员们己将磁性水雷推至浅滩，铁壳沉入水中，发出闷响。霍明琛带队乘快艇驶向预定布设区，水雷依次沉入江底，引信设定为感应舰体磁场自动引爆。福星萌宝：民国督军府的小军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福星萌宝：民国督军府的小军师最新章节随便看！
舟舟站在观测点，手握信号旗。江面漆黑，唯有远处灯塔微光闪烁。
第一枚水雷入水十七分钟后，频谱仪突然警报。
“磁场异常！”林深盯着屏幕，“水雷引信被重置了！”
快艇紧急返航，潜水员下水回收一枚未爆雷。打开外壳，引信线圈己被强磁场磁化，极性反转，失去触发能力。
“不是自然干扰。”霍明琛抹去脸上的江水，“是主动压制。”
林深将改装好的火焰喷射器架上礁石平台，燃油在高压下喷出，电弧点燃，火柱冲天而起。电离的火焰在空中形成短暂等离子层，江面无线电静默。
雷达屏幕上，三个光点骤然显现，呈三角编队，正沿江口暗流逼近。
“看到了！”观测员低吼。
火柱持续西十七秒后熄灭。日军舰队立即切换备用导航，光点从雷达上消失，仅凭声呐捕捉到微弱螺旋桨声，正以“之”字形路线规避。
“他们有备用系统。”林深喘着气，额头渗血，“电子风暴只能打乱他们一瞬间。”
舟舟没说话，从背包取出一卷荧光粉，交给女校学员。风筝升空，细粉洒落江面，在夜色中勾勒出一片幽蓝光带。
“荧光粉受电磁场影响会偏移。”她说，“看它飘向哪边。”
风向东南，荧光粉本应向西扩散，却在接近某片水域时突然折向东北，形成一道弧线。
“干扰源在移动。”舟舟用算盘推演轨迹，珠子飞快滑动，“他们不是固定发射，而是随舰移动。”
她铅笔一划，在地图上标出预测航线——舰队将绕行废弃灯塔岛，利用岛礁遮蔽雷达，再突入内江。
林深擦去仪器上的水渍，忽然停住。
“江底有东西。”
声呐图像显示，礁石区有一艘沉船轮廓，船体倾斜，甲板破损。潜水员下水探查，带回一件日军军服，袖口编号清晰可辨：第14舰队·补给组·三等兵。
“这编号……”林深声音低沉，“和第58章失踪的渔民所穿制式一样。”
舟舟接过军服，指尖抚过袖口。布料内衬有轻微灼烧痕迹，像是被高温液体溅过。
她没多言，只将衣服交给卫队登记。
观测点，风筝陆续收回。荧光粉在夜空中飘散，偶然聚成七点，排列如北斗。
舟舟凝视良久，从算盘上取下一颗珠子，黄铜包边，内嵌黑檀。她将它塞进军装口袋，贴近心脏位置。
“灯塔岛有旧雷达站。”霍明琛走来，手里拿着望远镜，“可以架设被动监听设备。”
“不用。”舟舟摇头，“他们不会再走明路。”
林深调试完最后一台仪器，抬头：“下一步？”
“等。”她说，“他们以为我们失去了追踪能力，会放松警惕。”
江面恢复死寂，唯有潮水拍岸。
忽然，频谱仪滴滴作响。
林深凑近屏幕，眉头紧锁。
“又有信号……不是无线电。”
“是什么？”
“摩斯码。”他手指颤抖，“三短，两长，一短。”
舟舟猛地抬头。
那是她七岁那年，在祖宅密道里，霍明琛教她用来求救的暗号。
而现在，它正从长江深处，缓缓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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