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的芝加哥还陷在极寒里，密歇根湖的冰面像块碎裂的镜子，把CME交易大厅的玻璃幕墙映成一片冷白。颜微裹紧驼色大衣走进旋转门时，领口的羊绒蹭过脸颊，带着昨晚刚熨烫过的平整触感——这是父亲特意叮嘱的，"华尔街不相信褶皱，就像市场不相信侥幸"。她的指尖在大衣口袋里着母亲塞的平安符，檀香木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某种加密的K线图，每一道沟壑都藏着警示。
交易大厅的喧嚣像被压缩过的风暴，突然砸在耳膜上。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们在开放式柜台前挥舞手臂，喊价声与电子屏的滴答声绞成绳，把黄金期货的最新报价"1387.2美元/盎司"绞得发亮。颜微的目光掠过那些跳动的绿色数字，落在左侧电子屏的滚动新闻上："瑞士联合银行宣布接受美联储230亿美元注资"，黑体字在冷光下泛着金属的寒意。
"颜微！这里！"
沈墨的声音从铜色栏杆后钻出来，他穿着交易所统一发的深蓝色实习生制服，袖口挽到肘部，露出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廉价运动表换成了黑色电子表，塑料表带在暖气充足的大厅里泛着潮意——后来在听证会的证据照片里，颜微才认出这个型号的电子表有离线存储功能，能记录长达72小时的通话录音。他面前的结算单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那张的边缘己经被无数手指捻得起了毛边。
"今天我们负责黄金期货与外汇掉期的交叉结算。"他把一叠单据推过来，指尖在"瑞士联合银行"的抬头处敲了敲，"1000盎司的合约，到期日是3月第三个周五——记得吗？这是我们在清华模拟盘里做过的品种。"
颜微的钢笔在结算单的"汇率基准"处顿了顿。USD/CHF的即期汇率被标注为0.9732，而掉期点数却写着+2.1，这意味着远期汇率反而比即期还高——在利率平价理论里，这就像水往高处流，违背了最基本的套利原则。她翻开随身携带的《国际金融市场》，第87页的公式被红笔圈着：F = S × (1 + r_d) / (1 + r_f)，其中r_d是美元利率，r_f是瑞郎利率，此刻的数值显然倒置了。
"这里有问题。"她用红笔圈出那个数字，笔尖在纸面戳出细小的凹痕，"根据芝加哥联储的LIBOR数据，瑞郎的拆借利率比美元低15个基点，掉期点数应该是负的才对。"她调出彭博终端的历史曲线，2010年全年的掉期点数都在-1.5到-3之间波动，像条被驯服的蛇，"这个+2.1是异常值。"
沈墨的电子表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他低头按掉提醒的动作快得像在删除错误指令。"我也发现了。"他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的Excel表格里，红色折线在0轴上方形成一个稳定的平台，"连续五天了，这个偏差稳定在0.3%左右——足够覆盖交易成本还有得赚。"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弧线，从"1月17日"到"1月21日"，每个数据点都像颗的果实。
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从旁边经过，咖啡杯底的褐色液体溅在沈墨的制服袖口，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指着屏幕："这就是市场给的免费午餐，颜微。"电子表的反光在他瞳孔里跳动，"无风险套利的教科书案例。我们可以写个程序自动捕捉，年化收益保守估计27%。"
颜微的钢笔尖在"风险提示"栏洇出一小团蓝墨。她调出2008年雷曼破产前的历史数据，LIBOR与OIS的利差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异常稳定，后来证明那是银行间互相隐瞒风险敞口的结果。"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她把打印出来的利差走势图推过去，纸张边缘因为用力而微微发卷，"这个偏差太稳定了，稳定得像人为操纵。你看这里，"她指着2008年9月的尖峰，"所有的异常稳定最终都会以更剧烈的方式爆发。"
大厅中央的电子钟突然跳向十点整，报时声淹没在交易员的喊价里。沈墨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屏幕上弹出模拟交易记录："我用虚拟资金试了三笔，没有一笔止损。"他突然凑近，电子表的塑料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飘过来，"这是我们的阿尔法，颜微——别人看不见的超额收益。"他的瞳孔在提到"超额收益"时微微收缩，像猎豹锁定了猎物。
颜微看着他兴奋得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清华图书馆里那本《证券分析》，第173页的指甲划痕在光线下像某种警告。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沈墨制服内袋里的手机正震动着，屏幕在布料下透出微弱的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刚刚弹出："瑞士银行的漏洞，周先生很感兴趣。请提供模拟数据。"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MT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