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的惠民药局分号挂牌那日,朱标亲自剪彩。药局门口的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是他亲笔题写的。百姓们排着长队领取防疫汤药,医工们穿着统一的青色制服,有条不紊地登记、发药,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沈然站在朱标身边,低声道:“殿下,刚收到消息,父皇准了您的奏请,惠民药局增设‘药材巡检司’,由李御史兼任巡检使,各地药材运输需持药局的‘通关文牒’。”
朱标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北方:“西弟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驿卒策马而来,翻身跪倒:“殿下,北平急报!燕王殿下说北平爆发‘喉痹疫’,急需山西的黄连、黄芩,让您立刻调拨药材!”
沈然接过急报,见上面盖着朱棣的帅印,字迹却潦草急促,不似平日工整。他心中生疑,对朱标道:“喉痹疫多在冬春发作,此时深秋突发,怕是有诈。”
朱标沉吟道:“不管真假,药材不能不给。但调拨多少,由我们定。”他对驿卒道,“告诉燕王,山西刚遭瘟疫,药材紧缺,只能先调五百斤黄连支援,其余药材待药局核查北平疫情后,再行调拨。”
驿卒刚走,朱标便对沈然道:“你立刻派最得力的医工去北平,名为送药,实为查探疫情虚实。若真是瘟疫,按《防疫要略》处置;若有异动,速来报我。”
三日后,医工传回消息:“北平确有喉痹患者,但多是寻常喉炎,并未成疫。燕王殿下将药材收了,却把我们的人软禁在驿馆,不让接触百姓。”
朱标冷笑:“果然是他的诡计。他是想借‘瘟疫’之名,骗走山西的药材,再克扣下来,充作军饷。”
沈然忧心道:“那五百斤黄连怕是要不回来了。”
“无妨。”朱标道,“我要的不是药材,是他私扣防疫药材的证据。”他提笔给朱元璋写了封密折,详述北平疫情可疑,朱棣私扣药材之事,末尾写道:“儿臣恳请父皇,让惠民药局接管北平所有药材储备,以防挪用。”
南京的朱元璋看了密折,正犹豫不决,马皇后却道:“老西在北平一手遮天,是该敲打敲打了。让药局接管药材,名正言顺,他挑不出错处。”
朱元璋最终准了朱标的奏请,派户部侍郎带着圣旨前往北平,强硬地将北平的药材库划归惠民药局管理。朱棣虽满心不甘,却碍于“防疫”的大义,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药材被夺走。
此事过后,朱标在朝中的声望愈发高涨。几位老臣联名上奏,请求让朱标回南京主持朝政,不必再居栖霞寺。朱元璋召来朱标,看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影,沉声道:“你想回南京?”
“儿臣想回。”朱标首视着朱元璋,“不是为了主持朝政,是为了在父皇身边,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储君。防疫之事,可远程调度,不必总守在山西。”
朱元璋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笑道:“好。明日起,你每日随朕临朝,参与议事。”
朱标回南京的消息传到东宫,马皇后亲自带着宫女清扫宫殿,连朱标当年读书的书桌都擦得锃亮。见朱标进来,她指着桌上的《防疫要略》笑道:“你走后,我让人把这本书刻了万册,发往全国。现在连乡间的里正都知道,防瘟疫要烧艾草、喝汤药。”
朱标拿起刻本,见上面有马皇后圈点的痕迹,在“冬瘟预防”页还写着“可在御花园试种板蓝根”,不禁笑道:“母后比儿臣还上心。”
“因为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马皇后拉着他的手,“回南京后,朝堂不比山西单纯,老西和他的党羽不会让你顺心。你记住,无论他们怎么挑衅,你都要守住‘防疫’和‘民生’这两条线,父皇最看重这两样。”
朱标点头:“儿臣明白。”
果然,朱标回南京临朝的第一日,朱棣便发难了。他拿着山西百姓为朱标立碑的拓片,奏道:“父皇,太子在山西立碑,虽出于民心,却有违礼制,恐遭非议。”
朱标从容出列:“西弟此言差矣。那碑上刻的是‘防疫’,不是‘颂太子’。儿臣己让人将碑文改为‘大明防疫,泽被万民’,功劳归于父皇,归于朝廷,何来违制之说?”
朱元璋闻言,龙颜大悦:“标儿说得对!防疫本就是朝廷该做的事,百姓感念,是好事!那碑,就让它立着!”
朱棣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回班列。沈然站在太医院的班位里,看着朱标应对自如的身影,忽然想起在栖霞寺的那个雪夜,朱标握着他的手说“我怕撑不住”。而此刻的太子,眼中早己没了怯懦,只有运筹帷幄的锋芒。
散朝后,朱标在东宫召见沈然,指着墙上悬挂的《大明疆域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州县:“这些都是瘟疫高发地,本王己奏请父皇,明年开春,我们亲自去这些地方巡查,把惠民药局和《防疫要略》,真正落到实处。”
沈然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又看了看朱标眼中闪烁的光芒,郑重地躬身道:“臣,誓死追随殿下。”
窗外的银杏叶黄得正好,落在东宫的琉璃瓦上,像铺了层金箔。沈然知道,朱标不仅治好了自己的病,更在这场波谲云诡的较量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王道——那不是刀光剑影的争夺,而是润物无声的仁政,是刻在《防疫要略》里的民本,是百姓口中那句沉甸甸的“太子防疫,泽被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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