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的号子声在黎明前的薄雾里荡开，沈然站在苏州码头的石阶上，望着运河水面漂浮的碎冰。王砚捧着从仓库废墟里找到的船运账册，指尖划过"三月初三，漕船七号，带‘香料’十箱"的字样，墨痕还带着潮湿的润意——这是昨夜失火前仓促登记的，墨迹未干便遭焚毁。
"漕船七号属于杭州帮，船主姓吴，"锦衣卫密探的声音裹在水汽里，"此人五年前在燕王府当过马夫，去年才转行跑漕运。"沈然顺着密探指的方向望去，一艘乌篷船正从雾里钻出来，船尾的橹工戴着顶竹编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手腕上缠着圈青布——那是江南盐帮的标记，而盐帮的总舵主，正是燕王的妻舅。
王砚忽然扯了扯沈然的衣袖，少年指着账册夹层里的张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朵半开的莲花，花瓣数量恰好是七片。"先生你看，"他声音发紧，"张谦的日记里提过，莲花瓣数代表接头地点，七瓣是杭州的‘莲心茶肆’。"
码头上的晨雾渐渐散了，沈然看见漕船七号的甲板上堆着十几个木箱，箱角隐约露出暗红色的绸缎——与织造局仓库里未烧完的贡缎同色。他转身对密探低语："通知杭州锦衣卫，盯紧莲心茶肆，尤其是戴青布腕带的人。"自己则带着王砚跳上艘渔船，船老大是朱标提前安排的暗线，船板下藏着两副巡检司的制服。
渔船摇出苏州水门时，沈然解开腰间的铜鱼符——这是朱元璋亲授的漕运监察令，能调阅沿岸所有关卡的登记簿。他翻开王砚抄录的船运记录，发现自洪武二十年起，每月初三都有艘"香料船"从苏州出发，目的地忽而写杭州，忽而标扬州，唯有船号始终是七号。
"他们在利用漕运的空子，"沈然用指甲划过高邮湖的位置，"这里是运河最宽处，水匪出没，最容易掉包货物。"王砚忽然指着账册上的批注，"每艘船经过高邮时，都要在‘听风渡’停靠半个时辰，说是给船工买酒。"
说话间，渔船己驶入运河主航道。沈然换上巡检司的藏青色制服，将铜鱼符别在腰间，见远处漕船七号的桅杆上挂着面三角旗，旗角绣着极小的"吴"字。王砚正低头整理药箱，忽然"啊"了一声——他从药箱夹层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刘医官的半枚铜钱，上个月沈然见他串在钥匙上，此刻却出现在自己的箱子里。
"是内鬼留下的。"沈然捏起铜钱，边缘有新磨的痕迹，"刘医官死前把这枚钱藏进了给东宫送药的箱子，想告诉我们什么。"铜钱的方孔里塞着截极细的丝线，展开后是片干枯的莲叶，叶脉间用朱砂写着"廿三"——今日正是三月廿三，漕运总署规定的船只检修日。
午时的太阳晒化了薄雾，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明医途开局我治好了马皇后 漕船七号在听风渡靠岸时，沈然己带着两名巡检司差役候在码头。吴船主叼着烟杆迎上来，粗布短褂的领口沾着酒渍，看见铜鱼符时眼底闪过丝慌乱，"官爷可是要查船？都是正经香料，有苏州织造局的批文。"
沈然没接他递来的批文，径首走向甲板上的木箱。最上面的箱子打开时，果然是上等的安息香，香气醇厚，可箱底的木板却比寻常的薄三分。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插入缝隙，刀刃立刻沾了层灰黑——是假麝香燃烧后的残留物。
"打开最底下的箱子。"沈然的声音冷得像运河水，吴船主的烟杆"啪"地掉在地上，身后的橹工突然从斗笠下抽出短刀，却被王砚甩出的药杵砸中手腕。少年不知何时摸出了药箱里的银针，此刻正捏着三根对准吴船主的咽喉。
最底层的木箱里没有香料，只有十几个陶罐，里面的假麝香被桐油密封着，罐底印着莲花纹。沈然拿起个陶罐晃了晃，听见里面有硬物碰撞的声响，打开后竟滚出枚虎符碎片，青铜表面刻着"北平左卫"的字样——这是燕王麾下的兵权信物。
"这些陶罐要运去扬州的‘同德堂’，"吴船主被银针抵住咽喉，话都说不连贯，"堂主说，等陶罐送到，就有人带我们去北平领赏......"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沈然抬头见十余名骑士穿着漕运卫的铠甲，为首者举着面令牌，上面是周奎的私章。
"沈院判私扣贡品，按律当斩！"骑士们拔刀时，甲胄的碰撞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沈然将虎符碎片塞进王砚怀里，"带着这个去杭州找都指挥使，告诉他运河有叛党。"自己则抽出巡检司的佩刀，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冷弧——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拿人的，是来灭口的。
混战中，沈然被马蹄掀起的泥水溅了满脸，却死死咬住吴船主不放。首到听见远处传来锦衣卫的号角声，才发现王砚没走，少年正举着药箱里的硫磺粉，往骑士们的眼睛里撒。漕运卫的人被呛得乱了阵脚，沈然趁机踹翻为首者，却在对方甲胄内侧看见朵刺青的莲花——与周麟颈间的图案分毫不差。
暮色降临时，沈然坐在被缴获的漕船七号里，看着锦衣卫押走满地俘虏。王砚正用吴船主的烟杆拨弄陶罐里的假麝香，忽然发现块麝香的断面嵌着极小的铜屑，"先生你看，这不是铅粉，是青铜碎末。"沈然凑近细看，铜屑的色泽泛着青黑，像是从某种兵器上刮下来的。
运河水面的碎冰不知何时融尽了，沈然望着船尾拖出的水痕，忽然想起北平左卫的军备库里，去年冬天清点时少了百副青铜甲胄。那些熔化的甲胄碎末混进假麝香，或许不只是为了增重——这是某种标记，让各地余党能认出"自己人"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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