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翻开卷宗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宣纸被虫蛀的边缘还粘着暗红血渍，墨迹却黑得发亮，显然是用朱砂调了秘药书写。开篇"洪武二十五年三月廿九"的字样下，画着朵盛开的青铜莲台，莲心处用蝇头小楷记着："献惠王脐带血三升，入莲蛊卵百枚，饲以汞砂，埋于太庙祭坑第三砖下"。
献惠王是朱元璋第七子，生下来不足三月便夭折，沈然幼时在《皇家族谱》上见过那孩子的画像，眉眼间竟与药库青铜莲台上的刻字有几分相似。他指尖抚过图纸上的莲台剖面图，十二片莲瓣的位置恰好对应着皇城十二座宫门，每片瓣尖都标着个朱姓名字，最末那片刻着的"允炆"二字，被人用指甲深深抠过，纸背透出狰狞的破洞。
"沈卿可知，为何朕的龙袍总泛腥气？"朱元璋突然开口，龙椅上的阴影将他半边脸吞得发黑。沈然抬头时，正撞见老皇帝扯开龙袍前襟，里层月白衬袍上，十二章纹的位置赫然印着暗红色的莲形印记，"这蛊虫认主，需用朱家血脉养着才肯听话。当年你父亲在药圃种的那些'血莲'，原是朕让他培育的饲蛊之料。"
丹陛之下的官员们突然骚动起来，有个须发斑白的礼部尚书猛地瘫倒在地，官帽滚到沈然脚边，帽顶的珠串缠着半片干枯的莲叶。沈然认出那是洪武二十八年随驾祭天的老臣，此刻老人嘴角淌着白沫，喉间发出的嗬嗬声，竟与太庙井底莲母蛊的嘶鸣如出一辙。
"朱允炆手谕？"沈然突然攥紧卷宗，指节泛白处压着图纸上的莲茎纹路——那纹路与他怀中羊皮卷的暗渠走向完全重合。卷宗末尾的图纸上，莲根在地下织成密网，最粗的那条根须末端画着枚玉佩，缺口形状与朱元璋崩裂的玉圭严丝合缝，旁边注着"母蛊寄身之物，需用储君心头血饲之"。
龙椅上的朱元璋突然剧烈咳嗽，玉圭从掌心滑落，在金砖上磕出清脆的响。沈然瞥见老皇帝松开的袖口露出道青黑色的血管，正顺着手腕往心口爬，那颜色与药库虫尸腹内的金箔锈迹一般无二。"卿父当年说此蛊可控，"朱元璋的声音突然发颤，龙袍上的日纹里渗出更多暗红液体，顺着金线纹路往下淌，"可如今......它们认了新主。"
话音未落，阶下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响。沈然回头时，看见跪着的官员们接二连三栽倒，官帽滚落的瞬间，露出的额头都泛着青黑，左额不约而同地浮出月牙形红斑——那是月痕蛊发作的征兆。有个年轻翰林挣扎着去摸腰间令牌，莲纹凹槽里的朱砂突然炸开，溅在卷宗上，与"建文手谕"的字迹融成一片血色。
沈然突然注意到卷宗夹层里夹着片干枯的莲叶，叶脉间卡着粒金珠，大小恰好能嵌进龙袍十二章纹的星辰图案里。他捏起金珠对着光，看见里面裹着半张极小的人脸，左额的月牙疤痕正在蠕动——竟是周显的模样。
"那孩子是周兴的遗腹子。"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喘息，龙袍下摆己被血浸透，"朕留着他，原是想看看......这蛊虫认不认旧主的血脉。"他突然抓起案上的尚方宝剑扔过来，剑鞘撞在沈然脚边，弹出的剑刃映出龙椅上可怖的景象：朱元璋的脖颈处，正有片莲瓣状的红斑从衣领里钻出，边缘还沾着细碎的龙袍丝线。
阶下的浓烟不知何时漫了上来，混着龙涎香与血腥气，呛得人睁不开眼。沈然看见卷宗上的图纸正在变化，莲根的纹路里渐渐浮现出太医院药圃的轮廓，西北角那棵老槐树下，画着个小小的十字——正是父亲埋镇蛊丹的位置。而此刻，他掌心的令牌突然发烫，烫得像要把那十字烙印进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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