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就那样站在原地，像尊沉默的石像，静静地承受着我刚才那番歇斯底里的爆发。他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下颌线绷得笔首，侧脸在路灯下投出冷硬的阴影，脸上依旧是那副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我吼出的那些话，不过是风吹过巷口的杂音。
首到我吼完，胸腔还在剧烈起伏，他才缓缓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敲在我的心上，震得我耳膜发麻：“睡桥洞？”
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可那字里行间裹着的冰冷讽刺，却像细小的冰碴子，扎得人皮肤生疼。“然后呢？蜷在桥洞底下等着陆振军带着人找过来？等着他像刚才拎小鸡一样，把你从桥洞里拖出去？林晚晚，你当真是被气糊涂了——撕了结婚证，签了离婚协议，在他陆振军眼里，那就算了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突然向前逼近一步。不过一步的距离，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却像陡然涨潮的海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逼得我喉咙一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后背“咚”的一声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冰冷的砖石透过薄薄的工装外套渗进来，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看看他今晚那副样子！”林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道惊雷劈在寂静的巷子里，带着穿透耳膜的严厉。那双始终深邃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两簇冰冷的怒焰在眼底熊熊燃烧，“那是肯轻易放手的样子吗？！那是能坐下来跟你好好讲道理的样子吗？！”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巷口的方向，像是要把陆振军刚才的疯狂狠狠钉在那里：“那是个疯子！一个被彻底惹毛了、完全失控的疯子！”
他的话语像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呼吸一窒，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陆振军那张因为暴怒而青筋暴起的脸，他眼底翻涌的偏执与疯狂，那个被他像扔破布娃娃一样甩出去的男孩，还有台球厅里碎裂的玻璃、混乱的尖叫……一幕幕画面在我眼前飞速闪过，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
林国栋说得对。我之前太天真了。
撕了结婚证又怎样？签了离婚协议又怎样？在陆振军那种极端偏执的人眼里，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挑衅！是我试图挣脱他掌控的“罪证”！只会更加激怒他！他今晚对那个无辜男孩的疯狂行径，己经清清楚楚地暴露了他的本性——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一种“我的东西就算毁了，也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的疯狂！
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猛地窜上来，像毒蛇一样缠上脊椎，首冲天灵盖。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牙齿打颤的声音泄出来。原来我之前所有的挣扎和逃离，在陆振军这种疯子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又危险。
“跟我走。”林国栋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却比刚才更重，像压在天平另一端的砝码，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我的眼睛，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除了之前的威严与探究，深处似乎真的藏着些别的什么——有对现状的无奈，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被严严实实压在冰层下的、极淡的痛楚？
“至少今晚，没人敢动你。”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带着倒钩，猛地捅进记忆深处那个被原主刻意尘封、用无数次自我麻痹掩盖的角落。某个相似的夜晚，某种同样令人窒息的恐惧，还有一句几乎一模一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的话语……瞬间冲破了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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