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织的清晨，我攥着那张手工裁剪的剧票站在教学楼中庭。纸面被雨水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纹路，边角毛边在指腹摩擦间发出细碎沙响。三楼天台垂落的紫藤被风卷起，花瓣掠过票面上用钢印压出的座位号——B区17-09。
"这串数字像不像摩尔斯电码？"
陆沉的声音裹挟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飘来。他灰蓝西装下摆沾着荧光粉，右手指节缠绕着医用胶布，显然刚从某个秘密实验中抽身。
我翻转剧票时，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背。温度透过衬衫袖口的铂金袖扣传来，那是枚北斗七星造型的精密仪器，此刻正发出微弱的蜂鸣。
"别动。"他指尖划过票面暗纹，"看光折射角度。"
倾斜45度的阳光穿透纸张，原本凌乱的线条竟拼凑出青空创刊号的封面轮廓。那期杂志在父亲失踪当晚离奇消失，此刻却在光影中重现：封面女郎耳垂的翡翠吊坠，正是赵悦今日佩戴的同款。
"考核题目是'镜'？"陆沉抽走我手中的准考证，用袖扣在钢印处轻划。金属与纸张摩擦迸出幽蓝火花，准考证背面渗出银色液体，在空中凝聚成悬浮的全息投影——【创作主题：镜像人生。附加条件：必须使用考场特供墨水】
我盯着墨水瓶上"青空实验室"的标识，突然想起昨夜潜入档案室时，曾见过同款瓶身上的生产批号：1999-17-09。
"座位号、创刊号、实验批号都是同一组数字。"陆沉将准考证折成纸鹤，鹤喙正对窗外实验楼顶层的观测台，"看来有人想让我们当镜中人。"
他的白大褂衣角忽被疾风掀起，露出腰间别着的青铜齿轮。那齿轮与父亲遗物上的缺口完全契合，此刻正随全息投影的波动规律转动。
考场钟声骤响。
考场穹顶的棱镜将阳光切割成菱形光斑，每张考桌都笼罩在独立的光柱中。我抚摸着特供墨水瓶身的凹痕，指纹恰好与昨夜档案室门锁的电子纹吻合。
"请考生开始创作。"
监考AI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拔开瓶塞的刹那，墨水突然沸腾，在稿纸上自动勾勒出开篇段落：
【沈星辰站在镜廊尽头，数万面棱镜映出她支离破碎的倒影。指尖触碰镜面时，冰凉的触感突然变成温热——镜中人的手掌穿透维度，与她十指相扣。】
钢笔不受控地游走，墨水在纸面蒸腾出荧蓝雾气。我试图停笔，却发现右手腕浮现出与陆沉袖扣同频的北斗七星光斑。光斑连接处渗出银色液体，沿着血管绘出神经脉络般的纹路。
"沈知夏考生，请集中注意力。"
赵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与昨夜潜入档案室的脚步声完全重合。我假装调整坐姿，将镜面腕表对准身后——反光中，她正将某种粉末撒入我邻座考生的墨水瓶。
邻座男生突然剧烈咳嗽，稿纸被喷溅的墨水染成血红。他惊恐地发现，那些"血迹"正自动拼写成《青空》创刊号上的某篇报道标题：《1999年实验室事故调查报告》。
"考生退场！"保安冲进来时，男生攥着的稿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半枚青铜齿轮的轮廓——与陆沉那枚恰好能组成完整圆环。
"你的墨水被混入了记忆纳米虫。"陆沉的声音通过北斗七星光斑传入耳蜗，"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写。"
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任由钢笔在双重控制下疾书：
【镜中人拽着沈星辰跌入回忆旋涡。1999年的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将银色液体注入培养舱。舱内漂浮的少女面容，与考场里咳嗽的男生有七分相似。】
稿纸突然渗出黏液，将我的手掌与桌面黏连。赵悦的笑声从扩音器传来："沈同学，用别人的记忆写作很有趣吧？"
我猛然掀翻墨水瓶，液体在桌面蔓延成镜面。倒影中，父亲正站在观测台调试设备，他手中的信号发射器，正是陆沉袖扣的放大版。
"写入实时坐标！"陆沉厉喝。
我用指甲在黏液写下17-09，镜面瞬间炸裂。飞溅的碎片映出无数画面：克隆农场的地下河、林宇手中的翡翠吊坠、许子轩蛋糕盒里的骨灰盒...最后一块碎片里，母亲将青铜齿轮塞进我襁褓，身后是冲天而起的荧蓝火光。
考场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在地面投射出血红箭头。我扯断被黏液固定的发丝，顺着箭头摸到通风管道。管壁残留的荧光粉组成箭头符号，与陆沉西装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管道尽头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我握紧胸前的钢笔，笔帽弹出利刃划破黑暗。跃出管道的刹那，冷光灯照亮整面镜墙——镜中倒影并非我自己，而是穿着实验服的赵悦。
"欢迎来到真实考场。"她转动翡翠吊坠，镜面如水纹波动，"你以为的创作，不过是复现我的记忆。"
吊坠裂开露出微型投影，1999年的监控画面中，穿白大褂的赵悦正将银色液体注入婴儿培养舱。那些婴儿的腕间，全都带着北斗七星胎记。
"青空系统需要双生子脑波共振。"她将吊坠按进镜面凹槽，"你是第17批实验体，本该在七年前觉醒。"
镜墙突然翻转，露出背后的巨型培养舱。舱内漂浮的少女缓缓睁眼，与我西目相对的瞬间，钢笔突然剧烈震动，利刃自动弹出刺入镜面。
"现在，轮到我书写了。"
陆沉的声音从所有扩音器同时炸响。北斗七星光斑脱离我的手腕，在镜墙拼出完整星图。被刺破的镜面渗出银色洪流，将赵悦的尖叫与培养舱的碎裂声绞成混沌。
我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陆沉站在观测台操纵信号发射器。他脚边的全息投影正在倒计时：7年0月0日0时。
坠落没有尽头。
首到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睁开眼时，我躺在考场桌上，稿纸完整地写着结局：
【沈星辰将青铜齿轮嵌入观测台。所有镜面应声炸裂，纷飞的碎片里，真实与虚幻的少女相视而笑。她们共同握住那支染血的钢笔，在时空裂隙写下新的坐标——】
"恭喜完成考核。"
赵悦的声音不再甜美。她机械地收走稿件，翡翠吊坠的裂缝中，隐约可见烧焦的芯片。
我抚摸腕间重新浮现的北斗七星光斑，它们正以七年为周期开始逆向流转。窗外的紫藤花突然全部凋零，又在下一秒逆生长成花苞——时间开始重组。
陆沉倚在门边抛动青铜齿轮，金属表面映出我们交叠的倒影："青空系统己经记录你的创作能量，接下来......"
他弹指击碎齿轮，飞溅的碎片在空中拼成父亲实验室的门牌号：1999-17-09。
雨又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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