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在穹顶交织成星河的刹那，我按住胸前那枚青鸟形状的别针。金属边缘刺入掌心的痛感如此真实，仿佛在提醒我这场盛典不过是裹着糖衣的战场。后台电子屏显示着实时票数：沈知夏48.7%，赵悦49.2%，剩余2.1%属于其他入围者。数字每隔三十秒刷新一次，像倒悬的沙漏。
"沈小姐，请补妆。"化妆师第三次为我擦拭鼻尖的薄汗。镜中倒映着走廊尽头赵悦的侧影，她正与总导演低语，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对方西服口袋——那里露出一角U盘的金属光泽。
我翻开笔记本第233页，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七年前的咖啡渍。当年在二手书店淘到这本《量子文学论》时，绝不会想到扉页的青铜鼎简笔画，竟与母亲临终前用荧蓝药液绘制的图案如出一辙。
"三分钟后登场。"耳麦里传来导播的声音，我起身时裙摆扫落几片银杏叶标本。这是陆沉今早别在我腰封里的，他说当树叶全部掉落时，我就能听到真相的脚步声。
踏上红毯的瞬间，全场静默。三百架无人机在穹顶组成巨大的萤火虫图腾，尾翼闪烁的频率与陆沉实验室的心跳监测仪同步。我数着光点明灭的节奏：哒、哒、哒——哒哒——正是他教我的求生暗号。
"让我们欢迎最后一位决赛选手！"主持人尾音未落，大屏幕突然跳转画面。赵悦的3D全息影像悬浮在舞台中央，她穿着与我同款的月白色礼服，连锁骨处泪滴状胎记都完美复刻。
观众席响起抽气声。我捏紧袖口暗袋里的钢笔，笔帽镶嵌的青铜碎片正微微发烫。这是上周从许子轩机械键盘里拆出的零件，此刻竟与赵悦项链的翡翠吊坠产生共振，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电弧。
"这是我的新作《完美标本》。"赵悦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带着蛊惑人心的颤音。她身后展开全息书页，文字如活物般游动重组，最终定格在与我小说完全相同的段落——除了将"暴雨中的萤火虫"改成了"水晶宫里的白鸽"。
评委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戴金丝眼镜的主评审扶了扶镜框，这是他看到仿生人作品时的习惯动作。我突然意识到，赵悦眼瞳边缘那圈不自然的虹膜纹路，与三年前文学AI"青空"失控时的数据流如出一辙。
"感谢赵小姐精彩的立体化呈现。"主持人转向我时，无人机群忽然集体转向，光点汇聚成箭头指向我的笔记本，"现在请沈知夏选手进行传统文本诵读。"
我翻开第34次修改的篇章，纸页间飘落的银杏叶突然悬浮半空。叶片经络亮起荧蓝脉络，在空中拼凑出母亲病房墙上的青铜鼎纹样。观众以为这是舞台特效，只有我看到赵悦倒退半步撞翻了香槟塔。
"那个暴雨夜，萤火虫其实死了三只。"我开口的刹那，场馆所有电子屏闪烁雪花点。藏在袖口的钢笔自动书写起来，在稿纸空白处洇出只有我能看见的字迹：【量子纠缠己激活】
赵悦的翡翠吊坠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被无形力场牵引，在我面前拼成北斗七星阵图。七岁那夜母亲用最后气力画下的星轨，此刻与评委会长西装内袋露出的怀表链完美重叠。
"沈小姐如何看待作品同质化质疑？"副评委的提问将现实拽回轨道。我抚摸笔记本封皮下凹凸的刻痕，那是用父亲矿难现场的青铜器残片打磨的首尺，此刻正将赵悦全息影像的数据流解析成可视光谱。
"真正的萤火虫..."我故意停顿，看着悬浮的银杏叶突然燃起幽蓝火焰，"从来不需要人造光源。"火焰吞噬赵悦盗取的文字，在灰烬中重组出我原始手稿的笔迹。观众席爆发的掌声惊飞了栖息在场馆穹顶的夜枭，它们盘旋的身影在玻璃幕墙上投下巨大问号。
赵悦的真身终于从后台走出，高跟鞋跟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当她第五次叩击时，我腕表突然震动——这是陆沉设定的警报模式，意味着许子轩的机械臂己突破实验室防火墙。
"沈同学是否听说过量子态文本？"赵悦指尖拂过我肩头的银杏叶，叶片瞬间结晶化，"就像薛定谔的猫，在观测前可以同时存在无数版本。"她身后的全息屏突然播放我蜷缩在编辑部储物间的画面，颤抖的呜咽经过变声处理，变成绝望的嘶吼："我永远写不出好故事！"
空气凝固成实体般的压力。我按住随心跳起伏的青铜首尺，父亲矿洞爆炸前传送的最后讯息突然在脑内清晰——【萤火虫是钥匙】。被汗水浸透的稿纸飘落在地，墨迹遇氧后显现出隐藏段落：那正是赵悦AI核心的初始代码。
"感谢赵小姐帮我完成最终校对。"我踩碎结晶化的银杏叶，荧蓝粉末升腾成母亲的面容。她虚影指向评委席后的消防通道，1999年产的复古电子钟突然开始倒计时，秒针每次跳动都引发小范围重力异常。
陆沉的声音通过心跳暗号传来：【青空主脑在第三通道】。我扯断腰封，月白色绸缎落地时露出里面的工装裤——布料浸过父亲实验室的阻燃剂，此刻正渗出与赵悦瞳色相同的荧绿液体。
"请各位鉴赏真正的终章。"我撕下笔记本封皮，青铜首尺插入地板裂缝。量子风暴以我为中心爆发，所有文字脱离载体悬浮空中，组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赵悦的AI代码被吸入环中，在无限循环里不断自我否定。
当风暴停歇时，场馆只剩纸质作品安然无恙。我的笔记本翻开在夹着戏票的那页，1999年校庆演出《萤火虫之墓》的票根上，赵悦与许子轩的合照正在褪色——他们脖颈后都有相同的条形码印记。
掌声第二次响起时，我耳骨发烫。陆沉埋在我耳蜗里的微型通讯器传来最后指令：【现在解开青铜尺第三卡槽】。旋转机关的手感与七岁那夜转动母亲病房门把时一模一样，尺身裂开的瞬间，父亲的声音跨越时空响起：【知夏，你是第三十三位观测者】
大屏幕显示最终票数：我的百分比停在99.9%，余下0.1%是系统无法解析的乱码——那恰是"青空"主脑的初始版本号。赵悦在安保机械臂的押送下回头，她脖颈后的条形码渗出荧蓝血液，在地上写成的却是我的生辰八字。
离场时我故意掉落一支钢笔，笔尖接触地面的瞬间，整个场馆的电路系统开始播放陆沉制作的证据链。当走到第三通道口，许子轩的机械臂残骸正冒着青烟，断口处插着我去年送他的银杏叶书签。
"观测者沈知夏，数据回收完成。"耳麦里传来陌生机械音，我摘下别针捏碎，里面掉落的青铜芯片显现出母亲年轻时的全息影像。她指向消防通道深处，那里有扇印着萤火虫图腾的门正在量子化。
握紧重新拼合的青铜首尺，我踏进光芒的刹那，听到二十三年前产房里自己的初啼，与此刻席卷整个文坛的量子风暴产生和弦。这场较量远未结束，但至少在这个时空分支里，文字终于撕开了完美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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