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插进矿灯的光束里，在生锈的栅栏上织出细密的银网。我站在矿洞塌方的警戒线边缘，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陆沉的黑伞在五步之外微微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珠帘，将他半边面容切割成支离的光影。
"知夏......"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像是砂纸擦过生锈的铁器。
我没有抬头，只是将那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又折出一道新痕。纸张边缘残留着矿洞深处的铁锈，在雨水浸润下渗出暗红脉络，如同DNA螺旋缠绕着"陆怀瑾、程砚秋"两个名字。折叠时特意让"RH阴性"的血型标注露在外侧——三天前在程教授实验室发现的保密档案中，同样的血型曾出现在1998年矿区失踪人员名单里。
耳鸣毫无预警地刺穿雨幕。我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冷杉，树皮上的青苔在掌心碎裂成翡翠粉末。视线开始扭曲，陆沉快步上前的剪影与记忆中的钢琴漆面重叠，折射出七岁那年的光斑。
1999年春，琴房的落地镜将夕阳分割成菱形金箔。我坐在琴凳上调整蕾丝袜的花边，母亲新买的珍珠发卡硌得头皮发疼。黑白琴键倒映着听众席上的白色人影——赵悦蜷缩在第三排座椅，裙摆下露出缠着绷带的脚踝。
"可以开始了吗？"我的声音在拱形穹顶下荡起回音。
无人应答。
《梦中的婚礼》前奏响起时，赵悦突然捂住耳朵。她的啜泣声与升C小调的和弦共振，在第十二小节处撕裂了旋律。我注意到她脖颈处晃动的翡翠吊坠，蛇形纹路中嵌着的红宝石正对着舞台灯光。
"你听到了吗？"她幽灵般飘到钢琴边，绷带渗出的血迹在琴键烙下梅印，"她在哭。"
琴凳下的暗格突然弹开，母亲的病历本滑落在地。诊断日期是三天前，症状栏潦草地写着"创伤性失语症"，而落款医师的签名——程砚秋三个字晕染着威士忌酒渍。
"呼吸！"陆沉的手掌扣住我后颈，实验室消毒水气味冲散记忆的霉味。他白大褂内袋露出的银杏叶标本正在渗出荧蓝液体，与矿洞石壁上程教授刻画的化学方程式如出一辙。
我挣开他的束缚，将出生证明按在潮湿的岩壁上。雨水冲刷着"程砚秋"三个字，墨迹竟褪成了诡异的普鲁士蓝。这个颜色曾在父亲实验室的辐射标记中出现，而他临终前攥着的正是程教授的怀表。
"1998年秋的矿井事故..."我着岩壁凸起的晶状体，石英折射出陆沉骤然收缩的瞳孔，"活下来的七个婴孩，就是青空计划的第一批实验体吧？"
陆沉的白大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陈旧疤痕。那并非普通烧伤，而是放射性物质灼刻的条形码——与父亲保险柜里X17项目的受试者编号序列完全相同。
雨势渐狂，矿洞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声。我们同时摸向腰间，他握紧程教授遗留的青铜钥匙，我按住贴身存放的翡翠耳钉。这对母亲失踪时遗留的首饰，此刻在雷暴中发出蜂鸣——与赵悦项链的震动频率保持着诡异的同步。
记忆继续翻滚。七岁的我追着病历本跑进走廊，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将大理石地板染成血泊。母亲赤脚站在尽头的标本室前，病号服口袋露出半截断裂的铂金链子——与林宇现在戴着的属于同款定制系列。
"妈妈..."我举起捡到的翡翠耳钉，她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标本柜的绒布。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女尸睁开双眼，胸口条形码赫然是"CX-1998-07"。
玻璃爆裂声从地下室传来。等我冲下楼时，只见程砚秋抱着沾血的实验日志，她的白大褂下摆在通风口卡住，露出脚踝处与赵悦一模一样的蛇形刺青。
现实中的雷鸣与记忆里的破碎声重叠。陆沉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原先站立的位置炸开荧绿色火焰。燃烧的岩壁上，X17°3'的坐标在雨中显现——这正是父亲用血绘在矿井支撑梁上的数字。
"他们来了。"陆沉将银杏叶标本按在岩壁，叶脉吸收辐射后投射出全息地图。七个光点在市区闪烁，其中两个正急速逼近——许子轩的跑车轰鸣与林宇的首升机旋翼声撕开雨幕。
我摘下左耳的翡翠耳钉，将尖端刺入岩缝。机关启动的震动从地底传来，矿洞深处升起布满苔藓的三角钢琴。琴盖上程教授用放射性涂料书写着："当七个背叛者重聚，真相将在《梦中的婚礼》第88小节降临。"
雨幕中，赵悦的轮椅碾过碎石路。她抚摸着颈间翡翠吊坠，哼唱的旋律正是当年琴房里的变调版《梦中的婚礼》。林宇的铂金链子垂落在她肩头，链坠内侧刻着的"XZS-1998"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陆沉突然握住我操作钢琴的手："你确定要唤醒他们？"
琴键下沉的瞬间，矿洞西壁的荧蓝苔藓开始脉动。七个培养舱从地底升起，透明舱体内悬浮的正是当年青空计划的实验体——包括戴着呼吸面罩的母亲，她手腕监测仪显示的心跳频率，竟与赵悦项链的震动完全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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