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鞋尖凝成水珠,坠地时溅起细小的回响。我站在巷口阴影里,指尖反复着风衣包带。布料被雨水浸透的凉意贴着脖颈向下蔓延——方才从仓库逃出时拉链卡在半途,此刻湿冷的金属齿牙正抵着锁骨,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手机屏幕在昏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22:17。
赵悦的名字还在记忆里灼烧,但口袋里的纸片更烫。许子轩塞来的匿名传单边缘己卷曲发毛,油墨印着的字句在路灯下渗出寒意:
「今晚十点 废弃工厂区B栋地下室 银杏标本归还仪式」
仪式?
我盯着那两个字冷笑。这分明是裹着糖衣的刀片——那枚从混混手里抢回的银杏标本,叶脉里藏着的音符密码尚未破解,他怎会甘心“归还”?
雨丝又密了起来,针尖般扎在脸上。我裹紧风衣拐进厂区后巷,生锈的铁门在推力下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黑暗如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视线,只有高处通风口漏下一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钢筋轮廓。空气里浮动着铁锈与霉菌的腥气,混杂着某种甜腻的化学制剂味道,吸进肺里像吞了砂纸。
嗒。嗒。嗒。
皮鞋踩踏水泥地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带着精确的节奏感。
我屏息贴住冰冷墙壁,从背包侧袋抽出钢笔。笔帽旋开的瞬间,薄荷糖的清冽气息逸散出来——陆沉给的“镇静剂”。指腹熟稔地按压笔夹弹簧,笔尖在橡皮上轻叩出细响:
嗒、嗒嗒、嗒——
三短一长,父亲实验室旧保险柜的开启频率。
脚步声戛然而止。
借着通风口微光,我看见十步开外蹲着的身影。深灰色高领毛衣裹住修长脖颈,后脑发际线边缘却露出一道淡褐色疤痕,形如折翼的飞蛾——是许子轩。他正用荧光笔在墙面涂抹,扭曲的公式随手腕起落显形,又在关键处被黑马克笔狠狠覆盖。
他在销毁证据!
我摸出手机点开录音,机身塞进通风管道的锈蚀夹层。气流裹挟着断断续续的低语传来:
“…催化剂量超标…第八批样本…”
“林振华签的字…必须处理干净…”
笔记本摊在膝头,我借着手机屏幕反光,疾速描摹他书写笔顺。笔尖刮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那些被刻意涂抹的符号,或许正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实验报告里,被红笔圈出的致命变量——
咔嚓。
身后传来碎玻璃被碾压的轻响!
汗毛瞬间倒竖。转身刹那,眼角余光瞥见通风管阴影里银光一闪——是翡翠耳钉的冷光!那个在图书馆持刀威胁我的男人竟埋伏在此!
许子轩突然转身。
我猛地按下手机熄屏键。黑暗吞没视野的瞬间,录音笔从袖口滑落,细绳系着它坠入墙角的排水口。浑浊水流瞬间淹没落地的微响。
“谁在那儿?”许子轩的声音带着刀刃般的警惕。
我蜷身滚进废弃机床底部,机油混着铁腥味呛进喉咙。心跳撞击着耳膜,目光死死锁住通风口——翡翠耳钉的主人正无声攀下管道,皮靴底沾着暗红泥渍,像干涸的血。
他们是一伙的?
念头闪过的瞬间,许子轩己走到机床前。荧光笔的幽绿光晕落在他鞋尖,只差半步就会照见我蜷缩的影子。
“出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绞紧绳索的压迫感,“我知道你在。”
背包里的银杏标本突然变得滚烫。那片叶子的叶脉在陆沉电脑壁纸上出现过,而叶柄断裂处,分明残留着微量放射性同位素的标记——它根本不是纪念品,而是“青空计划”第八批污染样本的载体!
“滴答。”
水珠从高处管道坠落,砸在我后颈。
冰凉触感激得浑身一颤。许子轩的脚步声突然转向翡翠耳钉男:“东西给我。”
一只金属盒递过去。借着开盒的缝隙,我看见盒内铺着黑色丝绒,凹槽里嵌着三支密封安瓿瓶。瓶身标签被撕去大半,只残留一个钢印数字:8。
第八批!父亲实验室的绝密档案里,这个编号的实验品曾让十二只实验鼠心脏爆裂而亡!
笔记本在掌心攥出深痕。必须拿到它——这是洗刷父亲污名最首接的证据!
许子轩合上盖子:“监控处理了?”
“B区摄像头替换了循环录像。”翡翠男顿了顿,“但钟楼那边…陆沉的人盯得很紧。”
陆沉?他也在追查这个?
惊疑间,许子轩突然冷笑:“那就送份‘礼物’给他。”他抽出一支安瓿瓶抛过去,“老地方,你知道该怎么做。”
翡翠男的身影消失在通风管道。许子轩却留在原地,荧光笔突然在墙面写下一行数字:0715。
血液瞬间冻结——父亲心电监护仪归零的日期!
他转身面对我藏身的机床,声音淬着毒:“戏看够了?”
绿光如探照灯般刺来!
我猛地翻滚而出,抓起地上一把锈铁渣扬向他眼睛,同时扑向金属盒!
指尖触及盒盖冰凉的瞬间,后颈突然袭来剧痛——
许子轩的手刀精准劈在颈动脉!
视野炸开无数金星。我踉跄倒地,金属盒脱手滑出,撞在墙根弹开。一支安瓿瓶滚落出来,瓶身裂纹渗出诡异的蓝绿色液体。
“可惜了。”许子轩踩住我撑地的手腕,鞋跟狠狠碾磨,“你和你父亲一样…总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
剧痛中,我猛地屈膝顶向他胯下!他闷哼松劲的刹那,我抓起半块碎砖砸向那支裂开的安瓿瓶——
啪嚓!
玻璃爆裂,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腾起浓烟!
“你疯了?!”许子轩捂鼻暴退。
腐蚀性气体灼烧着气管,我却趁机扑向通风口,抓住垂落的绳索向上攀爬。下方传来许子轩的怒吼,浓烟中他翡翠扳指的反光像野兽的瞳。
翻出通风口的瞬间,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我跌进泥泞草地,掌心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远处车灯刺破雨幕,黑色轿车疾驰而来——
是陆沉的车!
求生欲催发最后力气,我冲向围墙缺口。翻越时背包钩住铁丝网,银杏标本的玻璃盒滑落在地。
“站住!”许子轩的吼叫混着引擎轰鸣逼近。
我咬牙舍弃背包,攥紧口袋里仅存的录音笔纵身跃下。落地时脚踝传来钻心剧痛,却不敢停留,拖着伤腿冲进对面小巷。
黑暗如巨兽合拢下颌。
背靠湿冷砖墙喘息时,指尖在裤袋里触到坚硬异物——是翻墙时从许子轩腰间扯下的打火机。
借着便利店霓虹微光,金属外壳上盘旋的蛇形族徽清晰可见。蛇眼处镶着两粒细小的翡翠,与赵悦的吊坠、林宇的手链如出一辙。
翻过打火机底部,一行激光刻字在幽暗中浮现:
赠砚秋
愿青空长明
砚秋?陆沉母亲的名字!
暴雨倾盆而下,远处废弃工厂在闪电中显露出巨兽骸骨般的轮廓。我握紧打火机,翡翠硌着掌心血痕。
第八盏路灯在身后“滋啦”熄灭。
黑暗彻底吞没世界前,录音笔的红光在口袋里微弱闪烁,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那只永远停在0715的电子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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