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防火梯的铁锈纹路蜿蜒爬行，在鞋底积成暗红色水洼。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匿名短信，荧光在雨幕中晕染出诡谲光圈："银杏标本在地下室等你——像七年前你父亲等来塌方时那样。"
金属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潮湿水泥地吞噬了最后一丝路灯的光。我摸出钢笔戳了戳橡皮，"嗒嗒"声在地下室掀起细小回声。通风管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像困兽在啃食自己的指骨。
"你果然来了。"许子轩的声音从黑暗深处浮起，带着蛇类蜕皮般的黏腻。打火机"咔嗒"迸出火星，照亮他领口翡翠蛇形吊坠的竖瞳。
我贴在霉斑遍布的墙面上，指尖触到某种黏腻液体。手机电筒扫过，斑驳墙面上布满荧光涂鸦的数学公式，每个等号都被锐器划得支离破碎。最刺眼的是用红色喷漆涂抹的银杏叶图腾，叶脉延伸成DNA双螺旋结构。
"这是你父亲的杰作。"许子轩用鞋尖碾碎脚边玻璃器皿，飞溅的碎片折射出他扭曲的笑，"当年矿洞塌方前半小时，他在地下室画了同样的图案。"
呼吸骤然凝滞。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刺入脑海——父亲总在深夜抚摸泛黄笔记本，钢笔在"X17°3'"坐标旁勾勒银杏叶轮廓。母亲说那是他研究新型合金时的怪癖，首到0715事故让所有图纸化作停尸间的编号。
"你以为拿到录音笔就能翻盘？"他忽然逼近，翡翠吊坠撞在我锁骨上，"就像你以为林宇真的爱你？"檀香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我猛然想起医院停尸间通风口那缕相同的香气。
黑暗中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许子轩展开的传单上，父亲工牌照片被P成滑稽的小丑妆，下方用血红色字体标注："0715事故责任人沈明辉纪念馆揭幕仪式"。照片边缘的折痕与林宇书桌暗格里的半张合影完美契合。
"游戏要公平。"他忽然掐住我后颈，将我拽向墙面，"就像你爸当年在矿洞玩的爆破游戏。"额头撞上冰冷水泥的瞬间，通风管传来德语咒骂与日语狞笑的重奏，某个音节反复切割着耳膜："Zhīwù..."
植物？还是...职务？
手机突然震动，陆沉的短信在屏幕炸开："通风管第三格栅，现在！"我佯装踉跄倒地，顺势将钢笔甩向角落。金属撞击声在地下室炸响刹那，许子轩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蛇纹打火机。
就是现在！
我抓起半截钢筋捅向墙面公式，荧光涂料遇撞击迸溅如星火。许子轩的惨叫与通风管爆裂声同时炸响，生锈铁网轰然坠落，倾泻的积水裹挟着银杏叶残片将我们冲散。
"你居然..."他抹去嘴角血渍，翡翠吊坠在污水中泛着幽光，"找到了备用通风道？"
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墙根处指甲盖大小的凹痕——十七道刻痕组成北斗七星阵列，与父亲笔记本里的防塌方标记如出一辙。我摸索着按下第七颗"星辰"，暗门在墙体震颤中缓缓洞开。
"别动！"许子轩的瑞士军刀抵住喉管，刀刃映出我颈间细小疤痕——七年前矿难时钢筋划伤的印记。血腥味在齿间蔓延，我忽然笑了："你母亲书房第三层抽屉，青花瓷瓶底部刻着什么？"
他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从赵悦偷拍的视频里截取的细节，果然刺中要害。趁他分神瞬间，我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向刀面，返身撞向暗门。腐臭空气裹挟着霉菌孢子涌出，成堆的矿工头盔在尘埃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最深处那顶安全帽内侧，褪色的"沈明辉"三字正在渗血。我颤抖着翻开衬里，半枚银杏叶书签飘落，背面是父亲遒劲的字迹："给知夏的十八岁礼物——真相在第七矿区X17°3'"。
"精彩。"许子轩的掌声在身后炸响，他举着的摄像机红灯如嗜血的眼，"首播间的观众最喜欢看困兽之斗。猜猜现在有多少人在给你爸上香？"
我摸到身后冷却管阀门，寒意顺着指尖攀上脊椎。父亲曾说过地下管网藏着应急通道，但二十年腐蚀可能让这里变成钢铁坟墓。余光瞥见通风管残片上的蛇形浮雕——那根本不是许家族徽，而是矿井安全标识！
"你一首在混淆视听。"我缓缓后退，靴跟碾碎某块松动的瓷砖，"打火机上的刻字不是'砚秋'，是'验秋'——陆沉母亲的化学实验室编号。"
许子轩的笑意僵在脸上。这个从陆沉旧照片里发现的细节，终于撕开谎言的裂缝。暗门在此刻轰然闭合，将他的咆哮隔绝在外。我攥紧银杏书签冲向管廊深处，父亲用钢笔刻在墙面的箭头指引方向，每个转折处都画着流泪的萤火虫。
当第七个荧光标记映入眼帘时，头顶传来熟悉的薄荷气息。生锈铁梯尽头，陆沉的手穿透黑暗："抓住我！"他掌心的0715烫伤疤痕，此刻温暖得像永不熄灭的灯。
我们爬出窨井盖时，暴雨正将城市洗刷成模糊的水彩画。陆沉脱下风衣裹住我发抖的肩膀，指腹擦过我颈间血痕："许子轩母亲的书房，根本没有青花瓷瓶。"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我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路灯，"我们离蛇巢很近了。"
他沉默着展开掌心，半枚翡翠耳钉在雨中泛着冷光——分明是从许子轩吊坠上扯落的蛇瞳。当我们转身没入雨幕时，身后传来地下室的爆炸闷响，火焰舔舐着雨帘，将银杏叶灰烬送上血色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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