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顺着伞骨滚落，在实验室窗台上敲出细密的鼓点。我盯着门牌上剥落的"B205"金属字，拇指无意识着风衣口袋里的匿名传单——纸张被雨水浸泡后皱缩的触感，像极了父亲临终时攥着的工亡报告。
"咔嗒。"
门轴转动的锐响惊得我后退半步，陆沉握着钥匙串的身影割裂了门缝里的黑暗。他今日反常地穿着实验服，领口翻折处别着枚银杏叶胸针，叶脉间隐约透出青蓝色荧光。
"你迟到了三分十七秒。"他的目光掠过我发梢凝结的雨珠，钥匙与金属门框相撞时迸出几点火星，"今天的实验需要绝对专注。"
我伫立在门槛外没动，任由穿堂风卷着刺鼻的苯酚味扑面而来。实验台上散落的锥形瓶反射着冷光，其中一支盛着暗红色液体，像凝固的血块。
"为什么是化学课？"我盯着他白大褂下摆的褐色污渍，那形状像极了父亲安全帽上未洗净的矿渣，"我选修的是文学创作。"
陆沉忽然将钥匙串抛向空中，金属撞击声在空旷教室激起回音。当它坠落的瞬间，我清晰看见某枚钥匙柄端刻着的蛇形符号——与父亲报告中"XK-04"试剂瓶封蜡的印记完全吻合。
"接住。"他毫无预兆地松手。
我本能地伸手，冰凉的金属链条却擦着指尖滑落。钥匙串坠地的脆响中，那支暗红色锥形瓶突然剧烈震动，液体表面浮起诡异的泡沫。
"浓度32%的过氧化氢。"陆沉弯腰拾钥匙时，后颈衣领下闪过青紫色瘢痕，"遇到铁离子会产生剧烈反应——就像你此刻加速的心跳。"
我攥紧伞柄后退半步，鞋跟碾过地面积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总能精准戳破我的伪装，如同此刻投影仪亮起的屏幕上，那张复杂的硝化反应式正在拆解我竭力掩藏的秘密。
"你父亲的事故报告里缺失了三页。"陆沉指尖划过投影幕布，分子式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其中一页被烧焦的边角，残留着这个反应式的片段。"
我喉咙发紧。那个暴雨夜，我在停尸房偷拍到的残缺纸页上，确实有被火舌舔舐过的硫磺味公式。但真正让我血液凝固的，是此刻陆沉滑动鼠标时，袖口露出的0715烫伤疤痕——与许子轩锁骨处的烙印如同镜像。
"实验开始前，我需要确认你的左手恢复情况。"他忽然逼近，消毒水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侵入鼻腔，"上周在钟楼，你徒手掰开生锈铁栅栏的举动非常愚蠢。"
我猛地将左手藏到身后，纱布下的伤口仍在渗血。那夜为取得许子轩藏在钟楼暗格的校徽，我的确徒手扯断了三道防护链——就像此刻陆沉轻易撕开我苦苦维持的平静表象。
"把实验服换上。"他扔来一件叠得方正的白大褂，领口绣着的"LC0715"编号针脚细密，"别让试剂沾到伤口，某些催化剂会诱发败血症。"
更衣镜映出我苍白的脸，眉骨淡褐色印记在冷光下格外醒目。当我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时，镜面忽然蒙上雾气，陆沉的身影在氤氲中变得模糊不清。
"首先配置硝化甘油。"他将棕色试剂瓶推到我面前，瓶身标签的"验秋"二字让我的手微微一颤——这正是陆沉母亲生前实验室的编号。
量杯与滴定管相撞的脆响中，我故意失手打翻乙醚。挥发性液体泼洒在实验台瞬间，陆沉猛然拽过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
"你父亲教过你用乙醚掩盖火药气味？"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可惜这种二战时期的手法，骗不过现代质谱仪。"
冷汗浸透后背，我强撑着与他对视。父亲确实在矿难前夜教我调配过简易炸药，但真正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此刻陆沉白大褂内袋露出的半截信封——火漆印上的蛇形图腾，与许子轩书房密件上的完全一致。
实验台突然剧烈震动。
那支暗红色锥形瓶毫无征兆地炸裂，液体飞溅在防护罩上蚀出焦黑孔洞。陆沉迅速将我扯到安全区，反手按下应急排风系统。呼啸的换气声中，我瞥见他后颈渗血的纱布——形状竟与我左眉骨的胎记惊人相似。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完成实验。"他擦拭镜片上的试剂残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储物柜第三层有备用防护服。"
我走向墙角的灰色铁柜，生锈锁孔里卡着半片银杏叶。当指尖触到冰凉的密码盘时，记忆突然闪回：父亲临终前用血画在墙上的数字，陆沉公寓门禁卡背面的烫金编号，许子轩保险箱里带血渍的便签...
0415。
锁舌弹开的脆响惊飞窗外栖息的乌鸦。柜内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泛黄文件袋边缘凝结着深褐色物质。我抽出物流单的手指突然僵住——收件人赫然写着赵悦的名字，而寄件日期正是父亲遇难前三天。
"找到你要的真相了？"
陆沉的声音近在咫尺。我猛然转身，后背撞上冰冷的柜门。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靠近，手中把玩着那枚刻有蛇形符号的钥匙，锋利的齿痕抵住我咽喉。
"这份快递经过七次转手。"他呼吸间的薄荷味裹挟着死亡气息，"最后一个经手人是你父亲。"
血液在耳膜内轰鸣，我攥紧文件袋后退，首到后腰撞上实验台。烧杯倾倒的脆响中，陆沉忽然轻笑出声，钥匙尖端轻轻划过我颈侧动脉。
"放松，这只是应激测试。"他退后两步拉开安全距离，"你比我想象的更快破解密码。"
我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将荧光粉撒在文件袋表面。紫光灯亮起的刹那，物流单编号在黑暗中显影出残缺的化学式——正是父亲笔记本上反复涂改的致命变量。
"青空计划..."我盯着陆沉骤然收缩的瞳孔，"你在帮他们掩盖人体实验？"
窗外惊雷劈开天际，雨幕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陆沉突然扯开实验服，胸膛上狰狞的烧伤疤痕组成了完整的分子结构图："这就是他们给我的毕业礼物，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加害者？"
警报声骤然炸响。
我们同时冲向冒烟的通风口，炸裂的管道中喷出混着铁锈味的浓烟。陆沉将我推向安全出口时，我瞥见他后腰别着的翡翠耳钉——与赵悦那枚组成完整的蛇瞳图案。
"跑！"他嘶吼着砸碎消防栓玻璃，"去图书馆古籍区，第十三排书架有你要的答案！"
我逆着奔逃的人群冲进雨幕，怀中文件袋被雨水浸透。当指尖触到内层塑封的硬物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父亲失踪多年的怀表，表盘裂纹恰好组成"XK-04"的化学式。
雨幕深处传来引擎轰鸣，许子轩的克莱因蓝跑车冲破水帘。副驾上赵悦脖颈的翡翠吊坠泛着毒蛇般的冷光，而她手中对准我的弩箭，箭尖正滴落着与实验台相同的暗红色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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