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秦氏西山庄园 - 主楼东翼走廊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树脂,沉重地包裹着蜷缩在墙角的秦骁。瓷碗碎裂的刺耳余音似乎还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与墙上那片狼藉的污渍一同构成无声的控诉。他头深深埋在屈起的膝盖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孤狼的低嚎,在死寂的空间里撕扯出令人窒息的绝望。指骨因过度用力攥紧而失去血色,手背上被热粥烫红的印记和额角撞墙留下的青紫,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悔恨如同淬毒的藤蔓,缠绕着每一寸神经,勒得他无法呼吸。沈修那双盛满惊惧、如同看洪水猛兽般的眼睛,一遍遍在脑海中灼烧。他做了什么?他像个莽撞的疯子,举着那碗象征温暖的粥,却亲手将沈修推回了恐惧的深渊!前世冰冷的拒绝,今生笨拙的伤害,两股力量交织成绞索,几乎要将他彻底勒毙!
“秦骁!!”一声饱含着愤怒、不解和焦急的吼声如同炸雷,猛地劈开走廊的死寂!
陆明宇高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到秦骁面前!他一路狂奔而来,额发被汗水浸湿,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狼狈不堪的身影。目光扫过墙上飞溅的粥渍和碎瓷片,又落回秦骁沾着污迹的衣袖和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烫红,最后定格在他颤抖的肩膀和压抑的呜咽上。
怒火瞬间被浇熄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揪心?
“你他妈……”陆明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粗重的喘息。他猛地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秦骁的肩膀,试图将他从自我厌弃的泥沼里出!“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沈修刚醒!你对他做了什么?!把他吓成那样?!”他的质问带着后怕和急切,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掐进秦骁的骨头里。
秦骁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呜咽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泪水混合着屈辱和巨大的痛苦,毫无遮掩地流淌在苍白的脸上。那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了灵魂,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自我唾弃。
“我……”秦骁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扯出来,“……粥……我……只是想……给他……米汤……”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还残留着粥渍的手掌,仿佛那里还端着那碗被他亲手打翻的希望。“他……怕我……他看我……像看鬼……”最后几个字带着泣血的颤抖,几乎不成语调。
陆明宇看着秦骁这副失魂落魄、如同被彻底击垮的模样,心头那股怒火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沉甸甸的酸涩和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他认识秦骁这么多年,见过他倨傲,见过他冷漠,见过他算计,何曾见过他如此……脆弱、狼狈、像个做错事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你……”陆明宇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责备?看他这副样子,再狠的话也说不出口。安慰?对着一个差点把心上人吓死的人,怎么安慰?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秦骁手背上的烫伤和额角的淤青,最终落在墙上那片狼藉上。
“起来!”陆明宇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用力将秦骁从冰冷的地板上拽起来,动作不算温柔,但避开了他受伤的手臂。“像个什么样子!看看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沈修那边刚打了针睡下,护士长和妙妙守着,暂时没事了!”他一边说,一边半拖半拽地将秦骁往走廊另一端、远离那片狼藉的休息区方向带。
秦骁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任由陆明宇拖拽着,脚步踉跄。他的目光依旧空洞,泪水无声滑落。陆明宇的话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沈修睡了……暂时没事了……那然后呢?等他醒来,是不是依旧会用那种看鬼的眼神看他?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了……
“粥……”秦骁突然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米汤……他记得的……他闻到了……他……”他猛地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了一丝光亮!他猛地挣脱陆明宇的手,不顾一切地转身往回冲!
“喂!秦骁!你干什么?!”陆明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
秦骁冲到那片狼藉的墙边,不顾满地锋利的碎瓷片,蹲下身,双手近乎疯狂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摸索着!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污渍!他在找什么?
陆明宇追过来,看着秦骁如同疯子般在碎瓷和污渍里翻找,眉头紧锁:“你找什么?!别割到手!”
“照片!”秦骁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手指被碎瓷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鲜血混着污渍沾染在指尖!“我的……照片!刚才……刚才挣扎的时候……掉出来了……掉在……”
陆明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被秦骁视若珍宝、从不离身的金属挂坠盒!里面是沈修的照片!
他立刻也蹲下身,小心地避开碎瓷,在狼藉的地面上仔细搜寻。目光扫过粘稠的粥渍、墙纸的污痕、散落的碎瓷……终于!在靠近墙角、一块较大的碎瓷片下方,一个沾满了污渍、边缘被磕碰得微微变形的金属小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里!”陆明宇眼疾手快,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起那个沾满污垢的挂坠盒,避开锋利的边缘。
秦骁猛地扑过去,几乎是抢一般将盒子夺了过来!他颤抖着双手,不顾盒子表面粘稠的污渍,用袖子胡乱擦拭着,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抠那变形的盒盖!
“咔哒……”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金属摩擦声。
盒盖终于被撬开一条缝隙!
秦骁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屏住呼吸,颤抖着将盒盖完全打开——
照片还在!
那张小小的、偷拍的、沈修在图书馆窗边午睡的侧脸照片,安静地镶嵌在盒盖内侧!照片边缘沾上了一点粥渍的污痕,但沈修那安详的睡颜,那在光线下跳跃的发梢,那微微抿起的、带着一丝清冷弧度的唇角……依旧清晰!温暖的光晕透过污渍,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瞬间刺入秦骁被绝望冰封的心脏!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张脸,如同濒死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指尖用力到发白,几乎要将冰冷的金属盒身捏变形!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照片表面,与污渍混在一起,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他记得……他闻到了米香……他……”秦骁的声音哽咽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确认,反复呢喃,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冥冥中的神明祈求,“他记得……他记得的……”
陆明宇站在一旁,看着秦骁像个孩子般捧着那个脏兮兮的盒子,对着照片泪流满面,一遍遍重复着“他记得”,心头五味杂陈。他不懂秦骁和沈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沈修如此恐惧,又让秦骁如此痛苦绝望。但他能感受到秦骁此刻那近乎崩溃边缘的、卑微又执着的爱意和悔恨。
“行了!”陆明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伸手用力拍了拍秦骁的肩膀,力道不轻,试图将他从那种魔怔的状态里拍醒,“照片没丢就好!哭有什么用!像个娘们似的!沈修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是恢复!不是看你在这里要死要活!”
他一把将秦骁从地上拽起来,动作依旧强硬,但语气缓和了些:“走!先去把手上的伤处理了!还有额头!你想顶着这张鬼脸再去吓沈修吗?!”
秦骁被陆明宇拽着,踉跄地跟着走。他依旧死死攥着那个沾满污渍的挂坠盒,目光却不再涣散,而是死死盯着盒子里那张被泪水模糊的照片,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陆明宇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部分的绝望,但更深的自责和恐惧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不能死要活活,他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地点:仁爱急救中心 - VIP特护病房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百合香氛混合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沈修在安定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深沉的、无梦的睡眠。呼吸平稳悠长,苍白的脸上那巨大的惊惧和紧绷终于消失,只剩下一种脆弱的平静,如同风暴过后被冲刷得异常干净的沙滩。
护士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肥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她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湿毛巾,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擦拭着沈修放在被子外、那只瘦削苍白的手。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林妙妙坐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眼睛依旧红肿,但情绪己经平复了许多。她看着护士长温柔的动作,又看看沈修沉睡中平静的侧脸,心底那股揪心的感觉稍稍缓解。她想起刚才陆明宇冲出去时那副要杀人的样子,又看看时间,心里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陆明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侧身让开,身后跟着……秦骁。
秦骁己经换掉了那身沾满污渍的家居服,穿着一身干净的深色休闲装,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额角和手背上的伤口己经简单处理过,贴上了无菌敷料。他站在门口,脚步迟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靠近易碎品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林妙妙看到秦骁,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身体微微绷紧。护士长也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不安。
陆明宇推了秦骁一把,力道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轻点!别吵醒他!把东西放下就走!”
秦骁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开脚步,极其极其缓慢地、无声地走进病房。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病床上沈修沉睡的侧脸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仿佛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床边,在距离病床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靠近。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沈修沉睡的容颜,那苍白的皮肤,那覆盖着青黑阴影的眼睫,那微微抿起的、毫无血色的唇……每一处细节都让他心如刀绞,又让他无比贪恋。
他缓缓抬起那只紧握的右手,摊开掌心。
掌心躺着的,不是照片,也不是任何可能引起恐惧的硬物。
而是一小包……用医院专用微波加热袋保温着的、软包装的、半透明的温热米糊。
米糊被装在一次性软袋里,袋口敞开一个小角,方便食用。温热的、带着谷物清甜的气息,极其极其微弱地从袋口逸散出来,如同初春融雪后第一缕暖风,无声地弥漫在病房微凉的空气中。
秦骁的动作小心翼翼到了极致,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弯下腰,将那一小袋温热的米糊,轻轻地、再轻轻地,放在了沈修枕畔的矮柜上。就在护士长刚刚擦拭过的那只手旁边,距离沈修沉睡的脸颊只有不到二十厘米。
放下米糊的瞬间,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触碰那近在咫尺的、苍白脆弱的脸颊。但他死死克制住了。他不能。他不敢。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首起身。目光依旧贪婪地停留在沈修沉睡的脸上,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平静刻进骨子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混合着浓重的鼻音。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沈修此刻的安宁刻入灵魂深处。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陆明宇站在门口,看着秦骁这副小心翼翼、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他冲林妙妙和护士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出声。
秦骁退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那毫无知觉的身影,才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病房!背影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和决绝。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袋温热的米糊,在矮柜上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执着的清甜米香。
那香气如同无形的丝线,温柔地缠绕在沈修沉睡的鼻息之间。
护士长浑浊的目光落在米糊袋上,又看看沈修沉睡中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点的眉头(也许是错觉?),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她拿起那块温热的湿毛巾,继续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沈修的手。
林妙妙看着那袋米糊,又看看门口秦骁消失的方向,红肿的眼睛里再次泛起水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
陆明宇靠在门框上,看着病房内的一切,眉头紧锁。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骂了一句:“两个傻子……”声音里却没了之前的怒火,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地点:仁爱中心 - 走廊长椅
秦骁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长椅上。他低着头,散乱的额发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个沾满污渍的金属挂坠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手手背上敷料边缘渗出一点淡淡的血痕。
他不敢再进去。
他怕。
怕沈修醒来,再次看到他那张脸时,眼中重现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他只能像个懦夫一样,守在外面,隔着冰冷的墙壁,用一袋温热的米糊,传递着他无法言说、也无力证明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悔恨和祈求。
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如同他破碎的、无处安放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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