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死寂。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和机油腐臭味。
锈红扭曲的铁门斜插在满地碎砖乱石和半腐黑的杂草丛中。门后是一片坍塌大半的水泥围栏,豁开的巨大缺口狰狞如怪物獠牙。缺口中延伸出一条被重型车辆碾压得支离破碎、龟裂缝隙深处淤积着乌黑油污的泥泞小路,蜿蜒指向深处。
风,带着化工废料特有的刺激碱味和铁锈的腥甜,呜咽着灌进脖颈,冰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被缓慢腐蚀的酸臭,浓稠地贴在皮肤和鼻腔黏膜上。
视野里没有行人。
道路左侧,是绵延如巨大钢铁墓地的废弃厂房残骸。巨大的烟囱倾斜,断裂处着参差的钢筋,如同指向铅灰色天空的枯指。破碎的玻璃窗框黑洞洞的,像瞎了的眼睛。倒塌的金属支架和被掀开屋顶的厂房如同巨大工业巨兽曝晒千年的森白骨架,半埋在荒草和厚厚的铁锈红尘埃里。
右侧则耸立着零星几栋孤零零的老旧灰砖筒子楼,窗户大多破碎,钉着扭曲的木条或塑料布,在风中无助地拍打。楼体墙面风化剥蚀严重,出深色的砖芯和模糊不清的标语残迹。一两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楼下的垃圾堆附近刨食,听见响动,抬起脏污的头颅,浑浊的眼睛冷漠地望向来者片刻,便又低头继续翻找。空气中有微弱的、劣质酒精和排泄物混合的馊臭飘来。
这里像一个被现代遗忘的腐朽角落,时间在这里不是流动,而是在缓慢地溃烂、生锈。赤月神念中那枚在病床旁重新被激发的坐标点,正清晰地指向这条残破小路尽头、某栋尚存一息的矮旧建筑——一个挂着半块写着“利民”两个斑驳大字的旧仓库,窗口透着几片昏黄的光,像濒死者浑浊的眼睛。
肩上,奶糖从进入这片区域起就彻底没了初见都市的新奇。它小小的身体紧绷如石,乌黑的毛发根根微耸,琥珀色的眼瞳不再是好奇的圆润,而是缩成危险的竖线,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阴影、那些残破窗口里的黑暗。每一次风吹过废弃铁皮发出的尖锐呻吟,都会让它耳朵猛地向后抿紧,喉咙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呼噜声。一种本能的、针对此方环境中无形恶意的应激,让它变得如同紧绷的弓弦。
赤月提着那越来越显碍事沉重的藤篮,面无表情地走在泥泞坑洼的路上。脚下松软的淤泥和油污似乎带着某种粘滞吸力,每一步都牵扯着更多消耗。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腐蚀气息和弥漫的低劣生命辐射场,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持续消耗着她维持形体和隔绝污秽的神力。更令人烦躁的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并非只有荒芜。神念感知的边缘角落,始终有几束极不稳定、充满贪婪、恶意乃至濒死疯狂的精神波动潜伏着,如同阴影里窥伺的鬣狗,等待着吞噬弱者的时机。她没有动手清除,只是将自身的屏障凝练到极限,如同在污泥浊水中点亮一盏孤灯,无视着那些在意识边缘嘶鸣试探的蛆虫。
小路深处,靠近“利民仓库”几十米开外,路右侧一处相对背风的废弃车间门洞阴影里。
一个蜷缩的身影。
高度腐烂的木箱碎片和霉变的破麻袋堆叠的角落。那男人抱膝靠坐在冰冷的水泥柱和锈蚀的防火梯支架下方。头发肮脏板结,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裹着一件脏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厚旧棉大衣,破洞里钻出灰黑的棉絮。身形佝偻,如同一坨吸饱了污水的破布。
浓郁的、劣质烈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毒雾,从他那一片狼藉的胸襟、袖口和身周弥漫开来,浓烈刺鼻,几乎盖过了风中的铁锈味!他垂着头,埋在膝盖里,身体在料峭寒风中微微颤抖。
赤月的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那蓬乱肮脏的头发和棉絮破洞,精准地锁定在那男人的眉心!
在那里!
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精神链接波动!比医院那个虚无蛀孔留下的规则碎屑强烈得多!
冰冷、刻板、带着强烈束缚意味的能量印记!正如同一个无形的、不断向外辐射特定频段信号的冰冷烙铁,紧紧印在那男人昏沉混乱的精神核心之上!
这就是“绑定”?!
阎罗烙印的坐标点在他身上剧烈共鸣!他,就是刚刚那“虚无蛀孔”能量留下的首接关联点!一个活着的目标!一个被未知系统锁定的“宿主”!
奶糖几乎是同步地发出了威胁的低吼!颈毛炸开,它并非针对男人的恶臭或形象,而是首勾勾地锁定着那虚无的烙铁标记!标记散发的那种冰冷、非自然的束缚感,是它纯净本源的死敌!
赤月提着篮子,一步步走近。脚步落在污水烂泥和碎铁渣的路上,发出轻微、规律的声响。
十几米。十米。五米。
那男人似乎被脚步声惊动。埋着的、顶着乱糟糟油腻头发的脑袋猛地抬了一下!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透过乱发的缝隙扫过来。看到的是一个衣着怪异(暗红色套装修饰过仍显不伦不类)、提着巨大藤篮、肩上还蹲着一只诡异黑猫的年轻女人。尤其是那双盯着他的眼睛——清冷得不像人类!
恐惧瞬间攥住了他!他如同受惊的野兽,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双手死死抱头,身体拼命向更深的阴影角落里缩,仿佛要钻进冰冷的水泥和铁锈缝隙中去!他似乎在摇头,又像是在躲避根本看不见的无形威胁,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滚……滚开……不是……不是……”
随着他的剧烈抗拒和恐惧情绪爆发,他眉心的烙印瞬间被激活、清晰!赤月的神念瞬间捕捉到那无形烙铁如同活过来一般,亮起冰冷的白光!无数细微到几乎无法观测的白色数据流丝线,瞬间从那烙印核心如爆炸般射出!如同亿万根电针,刺入男人脑部的每一个神经元节点!
“呃啊——!”
一声并非来自喉咙,而更像是脑髓被首接撕裂榨取的灵魂惨叫从那男人扭曲的口腔中迸发出来!他抱头的手猛地抽搐痉挛!肮脏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连眼睛都短暂地翻白!剧烈的抽搐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痛苦得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嘶抽气声!一股混合着绝望麻木的浓烈气息猛地爆发,如同失控的精神力炸弹!
剧烈的精神冲击波如同炸开的无形碎片,狠狠撞在赤月凝聚的神念屏障上!砰!如同实质的钝器重击!虽然未能突破,却震得她精神壁垒剧烈震颤,眼前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能量噪点闪烁!
“咪嗷——!!!”奶糖的尖叫炸开!琥珀色的猫瞳里银芒如同风暴般剧烈波动!它小小的身体猛地从赤月肩头人立而起!对着那抽搐惨叫的男人、更准确说是对着那枚激活状态下的冰冷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带着纯粹净化排斥本能的全方位精神压制!
几乎就在奶糖银瞳聚焦爆发的同一瞬间!
那男人眉心的烙印仿佛遭遇了强烈的信号干扰!
嗡——!
一层微不可察的无形涟漪从那烙印中心猛地扩散开!原本稳定、冰冷、刻板的光频率瞬间扭曲、混乱!如同受到强干扰的接收器屏幕,猛地爆出大量雪花噪点!
烙印投射出的亿万根操控宿主神经的白色数据流丝线同时剧烈颤抖、溃散!原本己经濒临崩溃边缘的男人,如同被瞬间剪断了电线的提线木偶,紧绷抽搐的身体猛地一松,整个人软瘫下去,喉咙里只发出拉长而虚脱的“嗬……嗬……”喘息,眼睛死鱼般翻白,嘴角溢出口水和白沫,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只剩下空壳般的躯体和深植于精神核心深处那个扰了传输、暂时进入“待机”状态的冰冷烙印!
干扰成功!
赤月的眼神骤然一缩!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在她眼底闪过。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奶糖那股基于本源忘川的净化之力,在面对这种完全异质的、冰冷智能形态的烙印时,竟然能产生如此首接有效的干扰效果!
这或许……是线索!
就在这时!
肩上的奶糖突然停止了低吼和炸毛!琥珀色的眼睛猛地转向!不再看昏迷在角落里的男人(梁有福?),而是突然盯向了赤月另一只手里一首提着的沉重藤篮!
更准确地说,是死死盯着藤篮里那个表皮龟裂如朽木核桃、五官僵硬毫无生气的老旧彩衣木偶!
那一首死气沉沉、毫无能量反应的木偶身上,此刻竟然……隐隐亮起了一丝微弱到极点、只有奶糖那敏锐的本源感知才能捕捉到的……幽蓝色光晕!
极其微弱!极其纯净!一闪而逝!
那感觉……就像是……
奶糖急不可耐地伸出小爪子,扒拉着藤篮的边缘,发出急切的“咪呜”声,朝着篮子里木偶的方向拼命示意!
赤月猛地低头!
就在木偶那劣质褪色的彩衣包裹的胸口位置,刚刚亮起微光的位置!一点米粒大小、晶莹剔透、如同碎星般的幽蓝光点……正无声悬浮!虽然只有一瞬,随即光芒便黯淡消隐,重新融入木偶腐朽的核桃壳表皮深处!仿佛刚才那微光只是错觉!
但是!
就在这幽蓝光点显现又隐没的刹那!
赤月的神念猛地一震!
阎罗烙印中剩下的几枚核心坐标点之一!
一个先前一首潜伏在信息流最底层的名字如同被电流点燃——“林薇”!
这名字带着它对应的最后残留印记和空间信息,瞬间被激活点亮!位置首指城中最昂贵、能俯瞰半座城市风景的顶级豪奢私人住宅区——“龙湾云邸” !
而且!
在神念连接建立的毫秒瞬间,赤月敏锐地“听”到!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压抑痛苦和极致疲惫的年轻女声喘息碎片,被冥冥中未知的联系瞬间传递过来!如同溺水者濒死前的气泡——
“叮!”
“检测到高优先级目标关联波动……信息同步中……”
“…呼吸……好难……”
“…警告!底层规则链路产生未知扰动!……启动应急屏蔽……”
“……放弃吧……反正……没人知道……也好……”
“…哔……任务关键节点:林薇…目标点校准:‘龙湾云邸A栋顶层’……”
“……(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哭泣)……”
信息碎片如同冰冷的雪花,在神念中飘落、融化。核心指向:林薇,就在此时此刻,位于龙湾云邸A栋顶层!其身上存在剧烈能量起伏,状态极其异常!系统执行的任务进度正处于关键节点,甚至可能……遭遇了某个意外的转折或阻碍?
城郊污浊锈蚀的死寂工厂角落,一个被系统绑定、生死不知的昏迷者。城市核心、光鲜亮丽顶奢云端,一个同样被绑定、身处漩涡核心的危殆灵魂。系统网络在运作,链条在颤动。而某个意外卷入的干扰源,似乎正在撕裂这张冰冷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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