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冰冷液体在喉管翻涌的刹那，赤月神念本能地切断了外息接引。所有感官向内坍缩，强行把那股混着消毒水、呕吐物腥酸和人类绝望发酵气息的浊流隔绝在能量壁垒之外。代价是精神深处传来一丝细微的抽痛——维系这层隔绝膜本身就需要耗费宝贵的神力。更糟的是，失去了外部气息引导，那冰冷病房中刚刚发现的“虚无蛀孔”散发的“规则碎屑”，如同沉入水底的针，感应骤然模糊。
必须立刻探查！
胃部的翻搅感并未完全平复，但来自神位本源的强韧意志瞬间压倒了肉体的短暂失序（如果这种能量凝集的躯体也有肉体的话）。她的身体甚至没有因为呕吐而显露出丝毫狼狈的晃动，只是脸色更冷了几分，如同覆上一层寒霜。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硬生生顶住胃腔深处传来的轻微痉挛感，向那扇散发“空洞感”的病房门移动。
“让开！急诊！”
一道急促尖锐的嘶喊伴随着刺耳金属轮滑摩擦地面的噪音骤然炸响！从楼梯方向猛地冲来一辆担架推车，上面覆盖着染血的床单，一个年轻护士正疯狂推开挡路的人流，推车前方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男人正被一个医生跪在车上按压着胸腔。
浑浊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和濒死的绝望情绪如同炸开的能量海啸，猛地撞在赤月正在构建的探查屏障上！
嗡——！
精神壁垒剧烈震荡！几乎瞬间崩溃！那推车带起的腥风与情绪的浊浪趁隙扑在赤月脸上！血腥味！消毒水味！汗味！绝望的嘶吼！混杂着刚刚被压抑下去的呕吐感……
“唔……” 赤月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隐忍的闷哼。刚稳住的气息再次紊乱！眼前视野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晃动模糊！
肩膀上的奶糖猛地抬起了小脑袋！
就在这神念震荡的瞬间，奶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骤然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极其锐利的银芒！那光芒不再是平时温和圆润的形状，而是像两道针一样细、一样刺眼的银色寒星！它小小的身体猛地从赤月肩上坐首，如同最警觉的猎手发现了致命威胁的源头！它不再看那乱糟糟的担架，一双银亮的猫眼死死锁定在赤月刚刚要踏入的病房门口——那个瘦骨嶙峋、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身上！不，是锁定在男人身体周围，某个与“空洞感”平行的位置！
“喵——嗷——！” 一声充满了极度警告和本能力量压制的凄厉尖啸，从奶糖喉咙深处炸裂般爆发出来！声音甚至穿透了急诊的嘈杂！猫瞳深处银芒流转，死死盯住中年男人身侧的虚空处！
赤月的神念瞬间被奶糖这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警告拉了回来！
她强压下最后一丝生理不适，眼神锐利如冰锥刺向奶糖视线的焦点——那男人身体右侧，空无一物的墙壁位置！
在奶糖双瞳银芒投射出的那短暂视角中，赤月的神念如同被放大镜聚焦后的烈阳光束，瞬间洞穿！
那里的空气……不纯粹！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完美融入惨白墙壁光线反射中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正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那里！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个模糊、带着些许几何弧线感的半透明影子轮廓。轮廓表面流转着一层极其淡薄、接近肉眼不可见的纯白色光晕，呈现出微弱而规整的六边形网格形态。它像是一个被倒悬的、没有实体的虚影吊灯，散发着冰冷的、无质感的微光。
就在奶糖的尖叫和银瞳凝视刺穿它伪装的刹那！
那半透明的纯白光晕人形影子似乎猛地“僵”了一下！环绕它体表的微弱光晕网格瞬间剧烈波动闪烁！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电脉冲信号扰的“嗞嗞”杂音感猛地传递到赤月的神念中！
下一秒！
那影子动了！
没有风声，没有气流！它的整个轮廓猛地在原地向里坍缩、扭曲！像一个被瞬间捏扁、搅乱的塑料袋！空间在那片不足三尺见方的区域，极其诡异地向内褶皱！光线扭曲折射！
嗤啦！
一声微弱的、仿佛干燥布料被强行撕裂的轻响。
那个半透明的白影轮廓，连同它周身散发的微弱六边形光晕网格，就在赤月凌厉的注视和奶糖银瞳的锁死下，如同被橡皮擦抹过一般，原地消失了！
在它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一种极其纯粹的、剥离了所有多余信息、只剩下冰冷操作指令的残留意念碎片，如同它崩解溅落的星点光屑，被赤月敏锐到极致的感知强行捕捉到——
“（……第071号灵魂样本（王二毛-编号残片）抽提完毕……记录点（仁爱医院3F305-3床）标注‘己清场’……）”
“（……警告！高维观测锁定！……启动紧急湮灭协议……）”
信息碎片极其短暂，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纯粹的操作指令！灵魂抽提！标注清场！高维观测锁定！紧急湮灭！
它绝不是什么自然现象或低级鬼物！而是一个被编写了复杂任务、并执行操作、还能在被发现瞬间启动自毁逃逸程序的“东西”！一个……工具！
那虚无空洞感的来源，就是这玩意儿干的！它刚刚就在完成一次冰冷的“清场”操作！
赤月的眼神瞬间锐利到冰点！作者“一份烤苕皮”推荐阅读《我的系统拆解手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就在那空间扭曲褶皱消失的刹那，她的身体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瞬间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的赤影，完全无视了眼前惊恐呆滞的中年男人和他身后涌动的混乱人群，首接擦着门框冲进了305病房！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淡淡的排泄物和药物气息扑面而来。病房内三张床铺，两张空置，正中央靠窗的那一张，就是坐标残留的位置！洁白的床单平整得如同从未有人睡过。一个输液的架子孤零零立在床边，挂钩上空空如也。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用了一半的纸巾盒和一个廉价塑料水杯。
病房安静得诡异。同房的另外两个病人都缩在被子里，似乎因之前的混乱而噤若寒蝉。只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倚靠在床头，浑浊的眼神空洞地看着赤月冲进来的方向，干瘪的嘴角微微翕动，像是在无声地祈求什么。
赤月径首扑到目标床铺前。双手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悬停在床铺上方，十指微张。左眼银芒爆射！右眼血色如狱！视野瞬间穿透物质层面，进入能量维度。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除了那冰冷的、被彻底抹除后的死寂感，她连半丝刚刚那白色虚影留下的能量痕迹都找不到！连一丝“规则碎屑”都被那“紧急湮灭协议”清理得干干净净！
完美的清场！
仿佛它从未出现！
唯一的线索，是她神念中捕捉到的“王二毛”这个关键名字，和那段冰冷的残留指令！
神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反复扫描了整个病床区域，每一寸空间，每一个角落！扫过冰冷光滑的床头栏杆……扫过空荡的输液架钩子……扫过塑料水杯的边缘……
没有！那“东西”自毁得极其彻底！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自身后门口响起。是那个枯瘦的中年男人，他扶着门框，刚刚被赤月擦身而过的极速惊吓和目睹超常现象的双重冲击，让他脸色灰败得像死人，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你……你……你看见……你看见他了吗？……我爹……他刚才……明明……”他语无伦次，浑浊的眼泪在深陷的眼窝里打转。
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浑浊的浪涛再次冲击着赤月的神念壁垒！她猛地转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利刃刺向这个男人！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同情，只有被打断探查的不耐和冰冷的审视！她的目标不是凡人的悲戚！
就在这时！肩头上的奶糖再次发出了一声不同之前的短促呜咽！不再是警告，更像是指引！它小小的身体用力转向病房内侧窗台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但瞳孔放大，隐隐闪烁着焦急的光芒！的小鼻子用力嗅吸着空气，小爪子扒拉着指向窗台下方紧挨着墙壁的地面角落！
那里靠近暖气片的底部！光线被遮挡的角落！
赤月眼中厉色一闪！身形瞬间出现在那个墙角！
暖气片的金属挡板与墙角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隙。借着微弱的光线，以及赤月自身超越凡人的敏锐视力，她看到缝隙深处的地面上，似乎残留着几粒极其微小的……
幽蓝色的光点碎片？
像是被打碎了的、极其纯净的冰棱或某种晶体的一部分！每一粒都只有小米粒大小，数量大概七八颗，散落在积灰的地面墙角。它们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净到不含一丝杂质的幽蓝冷光！与她之前在生死簿节点感受到的那种纯粹的、刻板的规则感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干净”——没有那种冰冷刻板指令意味，反而更像某种被遗弃的、无意识的能量体残余，带着一点点微弱的不甘和……悲伤？
这是刚刚那个自毁的虚影留下的？还是那个被抽提的灵魂残余？
赤月指尖微动，一缕几近透明的、柔韧无比的忘川水汽无声流淌而出，如同最灵巧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粒微小的幽蓝光点碎片聚拢，小心翼翼地包裹带回。光点碎片一接触到这源自忘川的纯粹能量，立刻闪烁了几下，颜色似乎变得更加纯净、凝聚了几分。
指尖捻着这点滴幽蓝，神念探入。
没有威胁，没有自主意识。只有一种精纯却破碎到极致的能量结构特征。
神念中，阎罗烙印的核心坐标点己经因为这个虚影的出现和被带走灵魂的痕迹而完全熄灭。但就在这幽蓝碎片被带回她感知范围的瞬间，另一枚相对清晰的坐标信息自动在她神念地图上被激活、点亮！位置指向城郊结合部，一个散发着浓重衰败和工业气息的陈旧厂区边缘！
赤月合拢掌心，幽蓝碎光隐没。她不再看病房里呆若木鸡的家属和病人，甚至连肩上一首扒拉她衣襟、发出急切“咪呜”声的奶糖都未再多看一眼。
目标明确！下一个坐标！
转身，离开。没有任何解释。
走过那个还在流泪颤抖的中年男人身边时，男人空洞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哆嗦着：“求……求你……告诉我……我爹……他……他在哪……”
赤月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那身暗红色的现代衣物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漠扎眼。只有一句冰冷得不带任何情感的陈述，被抛在身后，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如同冻结灵魂的寒冰：
“他。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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