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龙涎香在梁间盘旋,吸进肺里都带着甜腥的黏腻。
姜昭阳刚跨过雕花门槛,脚下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炸开,惊得她浑身一震。
低头看去,一片带着冰裂纹的青瓷正被她踩得粉碎,蛛网般的纹路在砖上蔓延——这是母后教她认过的“惊鸿纹”,当年母后指尖划过礼器残片,轻声说:“这裂纹是祭天礼器承不住神力才裂的,就像人扛不住冤屈,总会留下痕迹。”
此刻那裂痕里渗着褐色药汁,像在无声哭诉。
“殿下小心!”
身后小太监慌忙伸手要扶,却被姜昭阳猛地挥开。
她的指尖还在发颤,方才守夜的青竹说“崔嬷嬷抱着匣子哭”的画面还在眼前打转,可殿内的景象更让她心沉到谷底——满地碎瓷片像撒了一地獠牙,泼洒的药汁在汉白玉地砖上蜿蜒,暗红的纹路扭曲着,竟与母后教她辨过的“大凶”龟甲纹分毫不差。
那是三年前外祖忌日,母后对着龟甲叹气:“纹路缠成这样,怕是要有血光。” 原来那时的预言,应在了今日。
“昭阳……”
父皇沙哑的声音从龙榻方向飘来,每个字都裹着血泪。
姜昭阳猛地抬头,看见父皇背对着她站在榻前,明黄龙袍的后背洇着大片深色,衣摆还在往下滴着药汁,“嗒、嗒”砸在青砖上,积成一小滩褐红,像在地上写着“冤”字。
“父皇。”
她的声音不自觉发颤,尾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这才几日?前日早朝,父皇还笑着夸母后新制的杏仁酪清甜,怎么转眼就……
皇帝缓缓转身,姜昭阳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手里紧紧攥着半块青鸾玉佩,那是母后大婚时外祖亲手系在她腰间的信物,玉质温润,此刻断裂处却沾着暗红的血渍,像从肉里剜出来的。
父皇的眼眶陷得像两口枯井,眼下乌青深得吓人,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沫,明黄常服上的金线绣龙被药汁浸得发黑,活像条垂死的困龙。
“你母后……”皇帝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喉间滚着痰音,“酉时用了杏仁酪,戌时就开始呕血,一口接一口,染红了半条锦被……”
“哐当!”
姜昭阳藏在后腰的匕首突然坠地,铁鞘撞在金砖上的脆响惊得檐下乌鸦“嘎”地一声冲上天,墨色翅膀扫过窗棂,投下鬼魅的影子。
她顾不上捡刀,踉跄着扑到龙榻前,膝头撞在碎瓷片上也不觉疼——母后面色青白如纸,唇瓣却诡异地弯着,像小时候哄她喝苦药时,强撑的温柔笑意。可那双总是温暖的手,此刻正僵硬地蜷着,左手无名指古怪地弯成一个弧度。
姜昭阳的心脏骤然缩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这是她们母女的暗语!
食指“安全”是母后哄她别怕时的手势(那年她被刺客惊着,母后就是这样勾着食指,把她护在怀里);小指“快逃”救过她两次(七王之乱时,母后比着小指,推她钻进密道);可无名指弯曲……是“逆谋”!
当年外祖父被构陷谋逆,太皇太后临终前枯瘦的手指,就是这样弯着指向萧氏府邸!
“陛下节哀。”
阴影里突然钻出油滑的声音,像蛇吐信子般黏腻。
萧丞相缓步走出,紫金官服上的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衬得他那张胖脸上的假笑愈发刺眼。
姜昭阳的目光像淬了冰,死死钉在他右袖口——那里本该缀着三枚银扣,如今只剩两根断线下垂,在风中轻轻晃着,像在炫耀什么。
“萧爱卿来了。”父皇的声音疲惫得像要散架,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上嘴角的血迹。
作者“糊糊汤圆”推荐阅读《囚宠:和亲公主杀回巅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姜昭阳趁机猛地俯身,宽大的素纱袖摆扫过榻沿,遮住所有人的视线。
她的指尖触到母后冰凉的手指,那僵硬的关节抵得她生疼,可她咬着牙用力一掰——一枚带血的银扣“嗒”地落在掌心,内侧刻着的双头蛇纹硌得掌心生疼!
这是萧贵妃去年献的“避毒扣”,说是能防百毒,各宫娘娘都得了,可母后总说“无功不受禄,萧家的东西沾不得”,从来没戴过,还叮嘱她“收着就行,别贴身放”!
此刻银扣上的血迹还带着余温,像母后最后递来的证据。
“八百里加急——!”
殿外突然爆发出羽林卫的嘶吼,紧接着是铠甲“哐啷哐啷”的撞击声,震得殿内烛火乱晃。
一个满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膝盖重重砸在砖上,甲胄上的血珠溅了满地:“禀陛下!燕国骠骑将军连破三关,北疆……北疆三座城的城楼,己经挂上燕旗了!” 最后几个字像被人掐着喉咙,嘶哑得不成样子。
“噗——”皇帝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首喷在明黄龙袍上,那刺目的红在金线龙纹上晕开,像极了母后呕出的血。
萧丞相慌忙上前要扶,却被皇帝狠狠挥开,枯瘦的手在龙椅扶手上抓出深深的指痕。
“陛下保重龙体啊。”
萧丞相退开半步,眼角的余光扫过姜昭阳,声音突然提得很高,“燕国使臣刚到朱雀门,说只要嫡长公主肯和亲,他们立刻退兵三百里,还愿岁岁纳贡!”
姜昭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指尖发麻。
三天前凤仪宫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那日阳光正好,母后坐在窗前为她梳头,桃木梳齿划过发丝,轻声说:“昭阳,宫里最毒的不是鹤顶红……”
话音未落,窗外闪过羽林卫的银甲影子,母后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刺骨的寒意:“是裹着糖衣的砒霜,甜甜蜜蜜就让人送了命。”
原来那时母后就知道了!知道这杏仁酪里藏着毒,知道萧家的“好意”里裹着刀!
“儿臣……”姜昭阳刚要开口揭穿银扣的秘密,殿门突然被“轰”地撞开,冷风裹挟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晃。
苏太尉披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玄铁铠甲上的积雪还没化,在砖上融成一滩滩冰水,他单膝跪地,甲胄碰撞的脆响里裹着急怒:“陛下!大事不好!西境军哗变了!他们拿着监军大人的尸身闯营,说是……说是皇后娘娘用毒酒杀了监军!”
“胡说!”
姜昭阳猛地转身,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母后这半个月连凤仪宫的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去西境杀他?!”
她死死攥着掌心的银扣,“那监军是你萧家的人!是萧丞相的亲侄子!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昭阳!”
皇帝突然暴喝一声,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疲惫,他指着姜昭阳,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母后刚走,你就要在殿上闹翻天吗?!”
萧丞相立刻上前一步,对着皇帝深深一揖,声音里带着“痛心”:“陛下息怒,长公主定是悲伤过度了。可西境军兵戈相向,北疆燕国虎视眈眈,国难当头,和亲是唯一的生路啊!长公主岂能因一时悲痛,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他抬眼看向姜昭阳,眼底藏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姜昭阳看着父皇通红的眼眶,看着萧丞相虚伪的嘴脸,再看看榻上母后青白的脸,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
掌心的银扣硌得生疼,那是母后用命留下的证据;腰间的匕首还在颤动,那是母后教她“斩荆棘”的嘱托。
她猛地挺首脊背,目光扫过满殿的碎瓷与血渍,喉间的腥甜混着悲愤,几乎要冲破胸膛——这场毒计,这场逼宫,她接下了!但这笔血债,她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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