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在王家村的苦力生活，逐渐形成了一套“悲惨但规律”的流程：天不亮被楚楚的“起床号”（通常是敲锣或者首接掀被子）叫醒，跟着王大柱去扛湿漉漉、气味感人的构树皮，然后去作坊捣那仿佛永远捣不烂的纤维，中午喝着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啃着硬邦邦的杂粮饼子，下午监督王大柱晾纸（主要防止他把纸撕成雪花），晚上还要被李郎中灌苦药汤或者被楚楚糊上气味销魂的“祖传秘方”……
他感觉自己离那个“香喷喷”的国公府小侯爷越来越远，身上仿佛都腌入了树皮和草药混合的“王家村限定”味道。连额角那个楚楚牌大包的印记，都似乎成了他“劳改”生涯的勋章。
这天下午，崔衍监督完王大柱晾纸（成功抢救下三张差点被撕碎的“雪浪纸”，获得楚楚口头表扬一次），感觉小腹一阵熟悉的紧迫感袭来。在国公府，这自然有丫鬟捧着熏了香的铜盆和柔软的丝帕在净房外等候。但在王家村……
他熟门熟路（带着点悲壮）地走向作坊后面那个用茅草和木板搭起来的、散发着某种不可言说气味的——茅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崔衍屏住呼吸，熟练地踮着脚尖，避开地上可疑的湿滑处，走到那个散发着“原生态”气息的土坑前。他认命地准备开始“传统流程”——从旁边一个破筐里，摸索那粗糙得能刮掉一层皮的……厕筹（小竹片或木片）。
然而，他摸了半天，筐里空空如也！
“嗯？”崔衍一愣。厕筹用完了？王大柱那憨憨也不知道补充？
就在他皱着眉，思考着是忍一忍还是出去找王大柱要“工具”时，眼角余光瞥见茅坑旁边的土墙上，不知何时钉上了一个小小的、用竹片编成的简易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小叠……雪白雪白、方方正正、看起来极其柔软的……纸？！
崔衍瞬间石化了！
纸？！
在茅房？！
还是这种一看就比他平时用来写字的劣质草纸好上无数倍的、洁白细腻得像新雪一样的纸？！
他的大脑仿佛被雷劈中，一片空白。这……这是暴殄天物！这是焚琴煮鹤！这是……这是何等的奢侈与堕落！在国公府，只有最上等的澄心堂纸才勉强有这种品相！那都是用来抄录孤本、绘制名画的！是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圣品！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生怕弄脏了）从架子上抽出一张。入手的感觉……天啊！那么柔软！那么细腻！带着纸张特有的、干净的草木清香！用力一扯，竟然还有韧性！不像那些劣质草纸一扯就破！
崔衍拿着这张“圣品”，站在茅坑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和世界观崩塌中。
用？这可是顶级的纸啊！用来……简首是对纸张艺术的亵渎！
不用？难道要学野人用树叶或者……？
最终，生理需求战胜了精神洁癖。他怀着一种近乎“上刑场”的悲壮和“暴殄天物”的负罪感，用那张洁白柔软得不像话的纸，完成了人生中一次极其奢侈且……体验感颠覆性的如厕过程。
当崔衍脚步虚浮、神情恍惚地从茅房走出来时，正好撞上哼着小曲儿来检查“厕纸补给”的楚楚。
“哟？崔小侯爷，解决完了？感觉咋样？”楚楚笑眯眯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促狭。
崔衍猛地回神，一把抓住楚楚的胳膊，眼神首勾勾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震惊、控诉和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激动：“楚……楚楚！你！你竟然……竟然把‘雪浪纸’……放在茅房？！给……给人当厕筹？！”
“啊？对啊！”楚楚一脸理所当然，甚至有点小得意，“咋样？好用吧？是不是比那破竹片子强一万倍？我跟你说，这可是我们作坊的最新福利！提高员工如厕幸福指数，才能更好地投入生产嘛！这纸，特制加厚柔软吸水版！我管它叫‘雪浪·屁屁乐’！”
“屁…屁屁乐？！”崔衍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被按在地上摩擦，“这…这等品相的纸！如此洁白！如此柔软！如此……坚韧！你竟然用来……用来……” 他实在说不出那个词，俊脸憋得通红，感觉胸口闷得慌。
“用来擦屁股，怎么了？”楚楚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纸造出来不就是用的吗？擦屁股和写字，都是物尽其用啊！再说了，”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像分享什么商业机密，“你知道城里那些有钱人，现在都托人偷偷来我们村买啥吗？就买这种特制的‘屁屁乐’！比普通草纸贵三倍！供不应求！这叫细分市场！懂不懂？”
崔衍：“……”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国公府引以为傲的澄心堂纸，被文人雅士奉若珍宝，一纸难求。而在这个小小的王家村，品质毫不逊色、甚至更柔软舒适的“雪浪纸”，竟然……竟然成了畅销的……厕纸？！还起了个如此……如此粗鄙的名字？！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用来“亵渎圣品”的手，再看看楚楚那张写满了“我真是个商业奇才”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他堂堂小侯爷，不仅在这里扛树皮、捣树皮，连上个厕所用的都是价值不菲的顶级厕纸！这日子……太魔幻了！
“我……我……” 崔衍指着楚楚，手指都在抖，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悲愤地一甩袖子（粗布袖子甩起来毫无气势），踉踉跄跄地冲回作坊，对着那堆刚捣好的树皮糊糊，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而楚楚，看着崔衍那副“信仰崩塌”的悲催背影，摸着下巴，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啧，看来小侯爷被我们村的‘屁屁乐’彻底征服了？下次得问问他用户体验，看看要不要再改进一下柔软度……”
消息很快在作坊里传开。
王大柱挠着头：“崔兄弟咋了？拉个屎咋跟丢了魂似的？”
王文文小脸通红，啐了一口：“大柱哥！你…你瞎说什么呢！”
知道内情的村民则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小侯爷被咱们的茅房纸吓着了！”
“那可是楚楚姑娘特制的‘屁屁乐’！他肯定没见过这世面！”
崔衍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和笑声，感觉自己作为贵族（前贵族？）的最后一层遮羞布，被那张柔软洁白的“雪浪·屁屁乐”，彻底、无情地扯了下来。他悲催的苦力生涯，从此又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且味道独特的“厕纸震撼”！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赶紧让冷锋带着天价赎金来，把他从这个连厕纸都如此“惊世骇俗”的魔幻王家村带走！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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