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就要启程去京城的风声，像长了翅膀的蝗虫，一夜之间就传遍了王家村的犄角旮旯。
太子赐下的“祥瑞育种特区”金匾还没挂稳当，村口就乌泱泱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领头的是个油头粉面的胖子，穿着绸缎袍子也盖不住一身市侩气，身后跟着十几个歪瓜裂枣、手持棍棒的家丁，还有几个獐头鼠目的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手里捧着厚厚的账本。
“王德贵呢？滚出来！”胖子叉着腰，声音尖利刺耳，“听说你们村攀上高枝儿了？发了大财？欠我们‘通源钱庄’的印子钱，该连本带利还了吧！”
王德贵被村民们推搡着出来，脸都白了：“钱…钱掌柜？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村啥时候借过钱庄的印子钱啊？”
“弄错？”钱胖子三角眼一翻，抖开一张按满红手印的借据，“白纸黑字！去年腊月，王家村三十七户联保，借粮种五十石，折银一百两！月息五分！利滚利到现在，拢共三百二十两七钱！今天不还钱，就拿你们刚得的‘祥瑞’和那几块破田抵债！”
村民们炸了锅：
“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借过！”
“去年腊月我们村都快饿死了，哪有钱庄肯借粮？”
“那手印是假的！我们没按过！”
钱胖子带来的打手立刻往前一步，棍棒敲得梆梆响：“吵什么吵！借据在此，官府都认可！还不上钱，就拿田地女人抵！”
场面眼看要失控。李拐子顶着锃亮的猪食盆，提着锄头就要往前冲：“放你娘的屁！老子跟你们拼了！”
“李伯！”楚楚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色沉静的崔衍和抱剑而立的冷锋。“钱掌柜是吧？你说我们村欠你钱，证据呢？就凭你这张不知道哪来的破纸？”
钱胖子看见楚楚，眼睛一亮，又瞄到她身后的崔衍，气势稍弱，但嘴上不饶人：“哟，这就是那位能请动真君的楚楚姑娘？失敬失敬！证据？这借据就是铁证！上面可都按着手印呢！官府大印也盖着！想赖账？门儿都没有！”
楚楚走到钱胖子跟前，踮起脚尖看了看那张所谓的借据，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其中一个红手印：“钱掌柜，你找的哪个蠢货按的模子？这手指头印子，小拇指比大拇指还粗一圈？你们钱庄放印子钱之前，都不看看借债人长没长齐全手指头吗？”
人群一阵哄笑。王德贵凑过去一看，也气得胡子首抖：“就是！我们村王麻子去年冬天冻掉了半截小指！这印子根本对不上！”
钱胖子脸上横肉一抖，恼羞成怒：“少他妈废话！手印对不上？那这官府大印总假不了吧？今天这钱，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来人！给我搜！值钱的东西，还有那些‘祥瑞’种子，统统搬走抵债！”
打手们应声就要往里冲！
“我看谁敢！”冷锋一声低喝，如同寒铁摩擦。他甚至没拔刀，只是往前踏了一步，一股无形的煞气瞬间弥漫开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打手像撞上了一堵墙，硬生生刹住脚步，脸色发白。
崔衍这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钱掌柜好大的威风。太子殿下亲封的特区，朝廷金印文书尚在，你就敢带人强抢‘祥瑞’？这伪造借据、冲击特区的罪名，不知你一个小小的钱庄掌柜，担不担得起？”
钱胖子冷汗下来了，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你…你少吓唬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官府大印在此，就算是太子…”
“哦？官府大印？”崔衍轻笑一声，目光转向那几个缩在后面的账房先生，“冷锋，看看是哪位大人盖的印，如此体恤民情，寒冬腊月给快饿死的村子放五分利的印子钱。”
冷锋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一个账房面前，没等对方反应，己经抽走了他怀里抱着的印盒。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印呢？”冷锋的声音冷得像冰。
账房吓得腿一软：“在…在县丞大人…”
“县丞？”崔衍挑眉，“巧了，三日前，那位伙同赵家构陷‘祥瑞’的县丞，刚被太子殿下革职查办，押送京城了。钱掌柜，你这印…怕不是从牢里偷出来的吧？”
钱胖子脸刷地一下惨白如纸，汗如雨下：“我…我不知道…这借据是…是赵公子…”
“赵公子？”崔衍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哪个赵公子？户部尚书赵嵩赵大人的公子，赵明德？”
钱胖子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摇头。
楚楚叉着腰，走到面如死灰的钱胖子面前，笑嘻嘻地说：“钱掌柜，你看这事儿闹的。你这借据是假的，印鉴来源不明，还带着打手冲击太子亲封的祥瑞特区，意图强抢朝廷祥瑞…啧啧，这罪名加起来，够砍几次头啊？”
她话音刚落，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身着玄甲的骑兵旋风般冲到村口，为首将领翻身下马，对着崔衍抱拳：“小侯爷！奉国公爷令，前来接应！沿途发现可疑人等，己拿下！”
几个鼻青脸肿、被捆成粽子的汉子被丢在钱胖子脚边，正是他留在村外望风的同伙。
钱胖子彻底在地，裤裆湿了一片，哭嚎道：“小侯爷饶命！楚楚姑娘饶命！都是赵明德指使的！他说…他说只要搅黄了你们回京，弄到祥瑞种子或者…或者毁了那荷包法器…就给我一万两银子！借据和假印都是他给的啊！”
崔衍看都没看地上的胖子，对玄甲将领道：“有劳张校尉。将这些伪造文书、冲击特区的匪徒，连同口供，一并押送京城，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务必让赵公子…好好解释解释。”
“是！”张校尉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上前拖人。
楚楚看着被拖走的钱胖子等人，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真要打起来呢。崔公子，你这‘钞能力’…啊不，是‘权能力’也太好用了！”
崔衍无奈地看她一眼：“若非你机警，看出那手印破绽，今日怕也难以善了。赵明德狗急跳墙，手段只会越来越下作。”
“怕他？”楚楚一扬下巴，拍了拍腰间的荷包（虽然系统还在装死），“本姑娘可是有‘禾下乘凉真君’罩着的！再说了，”她狡黠一笑，凑近崔衍压低声音，“不是还有你这位国公府的小侯爷，和冷统领这位人形兵器保驾护航嘛！”
冷锋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职责。”
崔衍看着楚楚活力满满的样子，眼中忧虑稍散，但望向京城方向的目光，依旧深沉如夜。赵家父子接连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回京之路，注定风波诡谲。他转向正在指挥士兵清理现场的冷锋：“准备一下，明日提前启程。走水路。”
“是。”冷锋应声，目光扫过村外某个方向，那里，一道窥探的人影迅速隐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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