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女相继反目之后,吴梓袭便彻底地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再哭闹,也不再咒骂,只是终日枯坐在佛堂里,任由那檀香的青烟,将她最后一点生气也一并熏走。
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等。
柳如烟知道,这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只需要最后一次,最轻微的拨动,便会彻底崩断。
而这个机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而至。
起因是父亲柳正明。
或许是朝堂之上,同僚们异样的眼光让他感到了难堪;
又或许是夜深人静之时,这满府的死气沉沉让他感到了厌烦。
他竟是破天荒地,下了一道命令——合府家宴。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感到错愕。
如今的柳府,早己是分崩离析,人心各异,哪里还有半分“家”的模样?
这样一场家宴,注定不会是其乐融融的盛会,而是一场充满了尴尬与火药味的,无声的酷刑。
柳如烟自然是在被邀请之列。
她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换上了一身最不显眼的素色衣裙,安静地,来到了那早己许久没有聚齐过的,正厅。
正厅里,灯火通明,照得人脸上纤毫毕现。
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却压不住那几乎要凝固成实体的,冰冷而又尴尬的气氛。
父亲柳正明,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左手边,是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吴梓袭。
她像是被人从佛堂里强行拖出来的一个木偶,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却依旧掩盖不住那死灰般的气色。
她的下手,是同样面色惨白,低垂着头,用厚厚的刘海遮住自己那张早己不再美艳的脸的,嫡姐柳如玉。
而父亲的右手边,则空着一个位置。
那是属于柳文才的。
片刻之后,两个小厮,才一左一右地,将他从听竹轩里,半扶半架地,弄了过来。
他的腿,依旧是跛的,走起路来,姿势难看而又屈辱。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病态的潮红。
柳如烟则和赵姨娘、周姨娘一起,坐在最末席。
她垂着眼,敛着眉,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观众,等待着这场由她亲手导演的悲剧,迎来它最高潮的一幕。
家宴,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开始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筷偶尔碰撞时,发出的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
柳正明试图缓和气氛,他举起酒杯,对着柳文才,用一种生硬的语气说道:“文才,你的腿,好些了吗?”
柳文才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的,古怪的声音。
“托父亲的福,死不了。”他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尖锐的刺。
柳正明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吴梓袭见状,连忙颤抖着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柳文才的碗里,声音,是那样的卑微而又讨好。
“我的儿,多吃些,这个,对伤口好……”
“拿开!”柳文才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一挥手,将那块鱼肉,连同碗筷,都扫到了地上!“别碰我!我嫌脏!”
“啪!”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正厅里那虚假的平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吴梓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这个孽子!”柳正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就是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母亲?”柳文才也跟着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他那条伤腿一阵剧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他指着吴梓袭,醉眼朦胧地,大笑了起来。“她也配做我的母亲?!”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那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精,像是点燃了他心中所有怨恨的引信。
“我告诉你们!”他指着在座的所有人,大着舌头,咆哮道。
“我柳文才,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拜她所赐!
是她这个愚蠢的女人,毁了我!是她毁了我的一辈子!”
“你闭嘴!”吴梓袭终于崩溃了,她尖叫着,想要去捂柳文才的嘴。
“我偏要说!”柳文才一把将她狠狠地推开,吴梓袭踉跄着,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狼狈不堪。
“我今天,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吴梓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蛇蝎毒妇!”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母亲。“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找的那些人脉,不过是些收钱不办事的骗子!
你用的那些手段,蠢得连三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把我当成你争宠固位的工具!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前途!
你只在乎你自己那可怜的,主母的脸面!”
“你看看人家柳如烟!”他忽然,又将手,指向了那个坐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柳如烟。
“她一个庶女!如今,却能得了父亲的青眼!得了祖母的疼爱!
满府的下人,谁不敬她三分!
而我呢!我这个嫡出的,柳府唯一的少爷!却成了一个,人人嘲笑的,残废!废物!”
“这都是为什么?!这都是因为,她有一个聪明的脑子!而我,却有一个,像猪一样愚蠢的母亲!”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吴梓袭那颗早己破碎的心,给凌迟得血肉模糊。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那个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却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她,羞辱她。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孽障!真是孽障!”柳正明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柳文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到的,不是对妻子的维护,而是,对这场让他颜面尽失的闹剧的,极致的愤怒!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柳正明怒吼道。
两个小厮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早己醉得站不稳的柳文才。
柳文才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叫骂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吴梓袭!你这个毒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叫骂声,渐渐地远去。
而正厅里,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瘫坐在地上,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布偶一般的,吴梓袭的身上。
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的眼中,却己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无边的,绝望。
她最珍视的,也是她最后的倚仗——她的儿子,对她的爱与依赖。
在今天,在这场她本以为,可以挽回一丝亲情的家宴上。
被,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母子,至此,彻底反目。
恩情,义理,荡然无存。
柳如烟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从未动过的,温热的茶。
她将茶杯,凑到唇边,用那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吴梓袭。
你看。
你所珍视的一切,亲情,爱情,权力,地位。
如今,还有哪一样,是属于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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