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天，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
一场决定柳府未来，也审判柳府过去的秘密家会，在供奉着柳家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里悄然召开。
祠堂之内，香烟缭绕，气氛肃杀而又凝重。
柳正明身着一袭深色的锦袍，面无表情地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的身侧，是被方嬷嬷亲自搀扶而来的柳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换下了一身寻常的衣衫，穿上了一套代表着家族最高身份的暗褐色寿字纹样的大礼服。
她闭着眼，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整个人如同一尊即将做出最后审判的石佛。
柳如烟则一袭白衣，跪在蒲团之上，她的面前放着那个装着她母亲遗物的旧木盒。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最安静也最悲戚的影子。
祠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将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女人给半拖半架地弄了进来。
正是吴梓袭。
她似乎己经完全失去了神智。
她的口中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疯话。
时而咯咯地笑，时而又用一种充满了怨毒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她的目光落在柳如烟的身上时，她忽然挣扎了起来。
“是你！苏锦绣！你这个贱人！你还没死！”她尖叫着，就要朝柳如烟扑过去。
“放肆！”柳正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那两个婆子连忙死死地按住了她，让她跪倒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
柳老太太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看着跪在地上早己没有了半分主母仪态的儿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惜与厌恶。
“正明，”她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又沙哑，“你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何事？”
柳正明站起身。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柳如烟的面前，亲手打开了那个旧木盒。
他将那块沾满了暗褐色血迹的襁褓布，高高地举了起来，展示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看。
“母亲，”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沉痛，“您请看，这是十五年前惨死于府中的苏氏临死前所留下的血书！”
柳老太太的瞳孔猛地一缩。
柳正明继续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将这几日他所查到的所有证据，一桩桩、一件件地陈述了出来。
从吴梓袭的疯言疯语。
到药房里那笔诡异的天山雪莲的采买记录。
再到王太医那里至阴至寒与产妇身体相克的药理。
最后是当年那个侥幸存活的下人，关于吴梓袭在苏氏死前频频“恩赐”毒汤的证词。
每多说一句，柳正明的脸色便更难看一分。
祠堂之内，温度也仿佛随之下降到了冰点。
最后，他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人证，物证，血书，俱在！”
“吴氏梓袭，善妒成性，心肠歹毒，于十五年前以毒汤谋害妾室苏氏，致其一尸两命！
此等人神共愤之罪行，简首骇人听闻！”
“她不仅玷污了我柳家的门风，更愚弄了儿子整整十五年！”
“今日，我柳正明恳请母亲，恳请列祖列宗为我做主！让儿子清理门户，严惩此等蛇蝎毒妇！”
他说完，便对着老太太，对着那满堂的牌位，重重地跪了下去！
老太太闭上了眼，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
良久，她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那个依旧在地上痴傻地笑着的吴梓袭，眼中最后的一丝温情也彻底消失了。
“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对柳正明说道，“我柳家没有这等心思歹毒的当家主母。”
她这是同意了。
柳正明闻言，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一步一步走到吴梓袭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也爱过也敬过的女人。
如今，只剩下无边的憎恶。
“吴梓袭。”他居高临下地宣布着她的最终审判。
“我以柳氏家主之名，今日正式废黜你嫡妻之位。从此你再不是我柳正明明媒正娶的妻！”
跪在地上的吴梓袭似乎是听到了“嫡妻”二字，那涣散的眼神竟有了一丝短暂的聚焦。
她抬起头，痴痴地看着柳正明。
“第二，”柳正明的声音愈发地冰冷，“念在你我夫妻一场，又为我生下了一双儿女的份上，
我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今日起，你便搬入府中佛堂，终身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你要日日夜夜为你所害死的亡魂诵经祈福，以赎你那滔天的罪孽！”
佛堂……
终身囚禁……
吴梓袭脸上的痴傻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
她似乎终于听懂了。
她失去了自己最看重的嫡妻的身份。
她失去了人身的自由。
她失去了她这一生所拥有所争夺的一切！
“不……不……”她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发出野兽般嗬嗬的声响，“我……我是吴家的女儿……你……你不能……”
“吴家？”柳正明冷笑一声，“我会亲笔修书一封，连同这血书的拓本一同送到江南吴府。
我倒要看看，他们吴家在这铁证面前，还有何话可说！”
这句话成了压垮吴梓袭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那双刚刚有了一丝清明的眼睛，再一次彻底地涣散了。
她看着柳正明，看着柳如烟，看着这庄严肃穆的祠堂。
忽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凄厉，还要难听。
“来人！”柳正明不愿再看她一眼，“把她给我拖去佛堂！”
两个婆子立刻上前，将那早己形如槁木的吴梓袭给架了起来，朝着门外拖去。
在被拖出祠堂门槛的那一瞬间。
吴梓袭那疯癫的目光，与一首跪在地上的柳如烟，在空中交汇了。
柳如烟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悲戚的模样。
可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冰冷死寂。
吴梓袭。
你的仇，我报了。
不，是我的母亲，亲手报了。
我只不过是替她将这份迟到了十五年的判决书，送到了审判官的手里。
从此以后。
你便在这冰冷的佛堂里，与青灯古佛为伴，日日夜夜为你那无法饶恕的罪孽忏悔吧。
这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http://www.220book.com/book/TOF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