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推开裁缝店阁楼的木门时,铁锈合页发出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阳光斜斜地切过积灰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出菱形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被遗忘的时间碎屑。
“记忆的起点……” 阿南的指尖抚过墙角堆叠的旧衣箱,箱面上的铜锁己经氧化成青绿色,“这里每一件衣裳都藏着客人的记忆,可哪一件是我们要找的?”
黎音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阁楼中央的老纺车吸引 —— 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木轮上缠着半圈褪色的蓝线,纺锤尖还沾着干涸的金线头。纺车旁的藤椅上,搭着件未完成的记忆衣裳,领口处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者的作品。
“这是……” 黎音走过去拿起那件衣裳,布料接触掌心的瞬间,纺车突然 “吱呀” 转动起来。木轮带动纺锤旋转,那些褪色的蓝线竟重新染上光泽,在空中织出淡蓝色的雾霭。
雾霭里浮现出年幼的黎音,正踮着脚趴在纺车旁,抓着母亲的缝纫针在布上乱戳。母亲坐在藤椅上笑,银白的发丝垂落在女儿手背上,像一绺流动的月光:“记住这种触感,音音。每根线都有自己的记忆,你要学会听它们说话。”
“妈妈……” 黎音的指尖穿过雾霭中的母亲身影,泪水突然落在记忆衣裳上。水渍晕开的地方,显露出一行被针线覆盖的小字:“纺车转三圈,门自开。”
阿南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他指着纺车底座 —— 那里刻着与阿南后颈相同的蝶形胎记,只是纹路更繁复,边缘缠绕着细小的齿轮图案。“这不是普通的纺车,” 他用指甲刮了刮刻痕,“是用时间织本的书脊做的。”
纺车突然加速旋转,蓝线与金线交织成漩涡。阁楼的地板开始震动,靠墙的旧衣箱接连倾倒,里面的记忆衣裳飘出来,在空中组成旋转的圆环。每一件衣裳都在发光,映出不同客人的记忆片段:
穿军装的老人在战壕里缝补破洞,针线穿过的地方开出细小的雏菊;
戴眼镜的姑娘在图书馆里,用金线将撕碎的情书重新缝合;
还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孩,正把铜钟的碎片缝进自己的袖口……
“那个男孩是……” 黎音猛地凑近,圆环却突然溃散,所有衣裳落回地面,唯独那件男孩的记忆衣裳飘向纺车,被卷入蓝金漩涡。
“是过去的我。” 阿南的声音带着释然的轻颤,“原来我早就见过时间织本的碎片。” 他走到纺车旁,蝶形胎记与底座的刻痕产生共鸣,发出淡金色的光,“当铜钟在我胸口裂开时,这些记忆就该回来了。”
漩涡中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景象 —— 不是阁楼的地板,而是片无垠的薰衣草花田。花田中央立着块风化的石碑,上面刻着行模糊的字,像是用缝纫针划过的痕迹。
黎音刚要伸手触碰缝隙,阁楼的窗玻璃突然全部碎裂。无数墨色的羽毛从窗外涌入,在空中聚成黑袍女人的轮廓,只是这次她的面容清晰了几分,左眉上方有块淡粉色的疤痕,与黎音母亲的月牙形伤疤遥遥相对。
“你们果然找到了这里。” 黑袍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叹息,“纺车是时间织本的锁芯,而你们两个,是打开它的钥匙。”
阿南挡在黎音身前,他胸口的蝶形疤痕亮起金光:“你不是要阻止我们吗?”
“阻止?” 黑袍女人轻笑,墨色羽毛组成的手臂突然化作金线,将纺车的漩涡扩大了一倍,“我花了这么多年引导你们找到这里,怎么会阻止?”
黎音突然想起母亲留在襁褓里的话,那些关于 “缝合断裂时间” 的低语此刻有了清晰的轮廓。她抓起那件未完成的记忆衣裳,将其抛向漩涡:“这才是最初的针脚,对不对?”
衣裳坠入漩涡的瞬间,花田石碑上的字变得清晰 ——“时间裁缝的宿命,是成为织本的一部分”。同时,纺车底座弹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半片青铜齿轮,齿槽里卡着根细小的银线,线尾系着块极小的铜片,刻着 “明” 字。
“苏明的记忆碎片……” 黎音刚拿起齿轮,整个阁楼突然倾斜。黑袍女人的身影开始消散,墨色羽毛落满地面,化作无数细小的缝纫针,“快去花田中心,那里有你们要找的所有答案。记住,别相信镜中的自己。”
漩涡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黎音和阿南被卷离地面,飞向那片薰衣草花田。在穿过缝隙的最后一刻,黎音回头看了眼阁楼 —— 藤椅上的母亲身影正对着她挥手,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飘动,与黑袍女人消散前的模样渐渐重合。
花田的风带着淡淡的香气。黎音落在石碑旁,发现阿南手中握着另一半青铜齿轮,两块齿轮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蝶形。当齿轮完全咬合时,石碑发出低沉的震动,表面的针痕开始流动,组成《时间织本》真正的封面。
“原来真正的织本……” 阿南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黎音却盯着石碑旁的水洼 —— 里面映出的不是她和阿南的倒影,而是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实验室里将金色液体注入培养舱。培养舱里漂浮的少年,后颈有块蝶形胎记,左眼是诡异的淡金色。
水洼里的画面突然扭曲,穿白大褂的女人转过头,露出与黎音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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