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倒数着什么。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惨白的光带，把父女俩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
陈建国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在垃圾站的铁皮桶里抱起的那个小婴儿，那么小，那么软，哭声像只快冻死的小猫。他当时在心里发誓，要让这孩子一辈子不受委屈，可现在，他却连阻止她跳进火坑的力气都没有。
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能扛住百万损失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爸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爸……爸也不想活了。”
小满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背着她走了十里夜路去医院；想起她第一次来月经，父亲红着脸去超市买卫生巾，被人笑话也不在乎；想起每次她受了委屈，父亲总会把她拉到怀里，说“囡囡不怕，有爸在”。
她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父亲的肩膀上。那肩膀曾经宽阔得像座山，此刻却瘦削得硌手。“爸，”她的声音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要是沈家人真的都不在了，我就去他们坟前磕三个头，告诉他们沈小满活得很好。要是还有人活着……”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我总得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等我。”
陈建国慢慢抬起头，满脸的泪痕和花白的胡子粘在一起，看着格外狼狈。他盯着女儿看了很久，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书房的灯光落在小满脸上，照出她下巴紧绷的线条，照出她眼里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沈小满的模样。
“你这性子……”他突然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无奈和妥协，“随我。”
小满的眼睛亮了一下，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星。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陈建国扶着书桌慢慢站起来，走到保险柜前，从最底层翻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照片和几张皱巴巴的车票。“这是我前几年去上海拍的，”他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小满，“沈家老宅现在变成了百货公司，就剩下门口那对石狮子还是原来的。”
照片上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身上爬满青苔，在现代商场的玻璃幕墙映衬下，显得格外苍凉。
“我给你找个向导，”陈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沉稳，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老周，我以前在上海做生意时认识的，他祖上是沈家的管家，对那片熟。你想去哪里，让他陪着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通讯录，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个名字说，“这是他电话，明天我就给他打过去。”
小满看着父亲认真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父亲嘴上说不拦着，心里却早就开始为她铺路了。
“还有，”陈建国从铁盒子里拿出个小巧的银色哨子，塞进小满手里，“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声音能传三里地。要是遇到危险，就使劲吹。老周耳朵灵得很，一准能听见。”他又从钱包里抽出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十万，不够再跟爸说。住最好的酒店，别省着。”
小满攥着那枚冰凉的哨子，看着父亲一项项地叮嘱，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爸，”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
陈建国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尽全力回抱住女儿，仿佛要把这十八年的亏欠都补回来。他能感觉到女儿在他怀里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是激动，是释然，是即将踏上未知旅程的紧张。
“明天我陪你去买机票，”他拍着女儿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水，“去上海看看也好。看完了，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
窗外的霓虹不知何时暗了些，天边泛起一丝淡淡的鱼肚白。书房里的挂钟“当”地敲了五下，新的一天开始了。保险柜的门还敞开着，里面的碎花布和旧报纸在晨风中轻轻颤动，像是在为即将踏上旅程的沈小满，奏响一首跨越时空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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