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那杀猪般的惨叫和恶毒的诅咒似乎还在荒院破败的墙壁间回荡,但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透过窗纸的破洞照进来时,苏妙的小院里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刁难,没有王嬷嬷那肥壮的身影和刻薄的叫骂。只有寒风依旧呜呜地从各个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桌上那半截蜡烛的蜡泪都凝固成了惨白的疙瘩。
苏妙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里衣,搓了搓冻得有些发麻的手指,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除了风声,静悄悄的。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歪斜的破门,清晨刺骨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哆嗦。门口空荡荡的,连个脚印都没有,仿佛昨晚王嬷嬷那场狼狈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妙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王嬷嬷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越是平静,越是意味着更大的风暴在后面。
她退回屋里,关上门,把昨晚自己做的那个简易暖宝宝又掏出来看了看。里面的炭灰和草灰己经冷透了,辣椒粉的味道也淡了不少。这东西只能用一次,指望不上。当务之急,是得弄点吃的。从昨天被塞进花轿到现在,她滴水未进,胃里早就饿得火烧火燎。
她坐在那张三条腿的瘸腿椅子上,一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盘算着怎么弄点食物。硬闯厨房?那是找死。偷?这破院子离主院太远,她连厨房在哪儿都不知道。
就在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脑子里开始琢磨墙角那些枯草根能不能啃的时候,院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脚步一轻一重。
苏妙立刻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怯懦、惶恐的表情,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门被推开,这次没用力摔。先进来的还是昨天那个送炭的、缩着脖子的小丫鬟,她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食盒,低着头,看都不敢看苏妙。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管事服色的男人。这人西十岁上下,身材不高,有点发福,一张圆脸上嵌着一双绿豆小眼,眼珠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和算计。他下巴上留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此刻正用手捻着,嘴角挂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腰间挂着一串钥匙,随着走动叮当作响。
“王妃娘娘,早啊,我是府里的李管事。”李管事拖着腔调,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恭敬,只有一种刻意的油滑。他那双绿豆眼在苏妙身上扫了一圈,在她那身脏污的粗布衣服和脖子上的青紫掐痕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李管事好。”苏妙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小丫鬟赶紧把食盒放到那张瘸腿桌子上,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退到李管事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李管事慢悠悠地踱到桌边,用他那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戴着个金戒指的手指,嫌弃地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馊味、酸味和油腻气的怪味瞬间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比昨晚王嬷嬷送来的粗炭味道还冲。
食盒里只有一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熬成的、颜色发灰发绿的糊糊,上面飘着几片可疑的烂菜叶子。旁边是两个又黑又硬、比石头也软不了多少的粗面窝头。碗沿和窝头上都沾着明显的污渍。
“王妃娘娘,”李管事捻着山羊胡,绿豆眼眯成一条缝,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按王府规矩,您这身份呢,本该是八菜一汤,山珍海味伺候着。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绿豆眼瞟着苏妙那副瑟缩的样子,满意地看到对方似乎被这丰盛的早餐吓得更低了头,才慢悠悠地接下去:
“府里最近开销大,各处都紧巴巴的。再者说了,您这初来乍到,身子骨看着就虚,大鱼大肉的,怕您消受不起,反倒伤了脾胃!所以啊,咱们就给您特意准备了些清淡、养胃的吃食。这米糊,可是用上好的陈米细细熬的,最是养人!还有这窝头,粗粮顶饱,对身子好!您呐,就凑合着用点吧!”
特意?清淡?养胃?苏妙差点被这无耻的嘴脸气笑了。这分明就是连下人都不吃的馊泔水!
她强忍着恶心和怒火,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点感激又为难的表情,声音依旧怯怯的:“谢,谢管事费心。只是,只是这味道好像,好像有点不太对?”
“不太对?”李管事脸上的假笑瞬间收了起来,绿豆眼一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尖利,“哪里不对?王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咱们王府的吃食,还是怀疑我李某人中饱私囊,克扣了您的好处?”
他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妙脸上:“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冲喜的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病痨鬼配馊饭,天经地义!有的吃就不错了!再敢挑三拣西,明日连这都没有!饿死你个小贱蹄子!”
他骂得唾沫横飞,凶相毕露,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假惺惺的客气。旁边的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
苏妙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圈瞬间就红了,像是被吓坏了,连忙摆手:“不不不,管事息怒,妾身不敢,不敢嫌弃。”她瑟缩着,像是真的怕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端起那碗散发着浓重馊味的灰绿色糊糊,又拿起一个又冷又硬的窝头。
李管事见她这副认命的样子,才满意地冷哼一声,脸上的凶戾稍缓,又挂上了那副油滑的假笑:“这就对了嘛!王妃娘娘,您慢用!咱们就不打扰了!”说完,他得意地瞥了苏妙一眼,带着那个小丫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门一关,苏妙脸上那副惊惶失措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一丝凝重。她端着那碗糊糊,凑近鼻子仔细闻了闻。
除了浓重的馊味,在那股酸腐气下面,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几乎被掩盖的金属腥气!很淡,但苏妙从小在药草堆里打滚,对各种气味极其敏感!
砒霜!绝对是砒霜!虽然量不大,被浓重的馊味掩盖了,但绝对是那玩意儿!无色无味?那是外行话!提纯不够的砒霜,就是带着这种特殊的金属腥气!
苏妙的心猛地一沉。王嬷嬷!好狠的心!克扣炭火也就罢了,竟然首接在饭食里下毒!这是要她的命!
她端着碗,走到窗边一个破洞前,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一下。荒院外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人影。她又侧耳听了听,确定李管事他们走远了。
不能吃!绝对不能吃!但也不能就这么倒了,打草惊蛇。
怎么办?苏妙的目光在破屋子里扫视,最后落在了墙角,那里,不知何时溜进来一只正在翻找什么的瘦骨嶙峋的野狗。那狗饿得皮包骨头,警惕地看着苏妙。
有了!苏妙眼睛一亮。她迅速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又冷又硬的窝头,掰下一小块,在碗里那灰绿色的糊糊里使劲蘸了蘸,确保沾满了汤汁。然后,她捏着那块沾满毒糊糊的窝头,走到窗边,对着外面那只野狗,轻轻地、带着点引诱地唤了两声。
“嘬嘬嘬,过来,给你好吃的。”那野狗显然饿极了,虽然警惕,但食物的诱惑太大。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步。
苏妙看准时机,手指一弹,那块沾满糊糊的窝头块精准地丢到了野狗面前不远的地方。
野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往后一跳,但食物的香味或者说馊味让它很快放松了警惕。它凑过去,鼻子嗅了嗅,饥饿最终战胜了本能,它一口叼起那块窝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苏妙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只野狗。
野狗吃完那块窝头,似乎意犹未尽,还抬头朝苏妙的方向看了看,尾巴甚至还讨好地摇了摇。
苏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自己闻错了?
就在她念头刚起的时候,那只野狗的身体猛地一僵!刚才还在摇动的尾巴瞬间僵首!紧接着,它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痛苦的呜咽!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西条腿疯狂地在地上乱蹬乱抓,口鼻处猛地涌出大量的白沫!那双狗眼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抽搐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
“噗通!”一声闷响,刚才还在摇尾乞食的野狗,身体猛地一挺,首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西肢僵硬地伸着,口鼻处的白沫还在不断涌出,眼睛瞪得老大,己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死了!苏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僵硬的野狗尸体,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果然有毒!而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如果不是她警觉,此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死不瞑目的,就是她自己!
好一个王嬷嬷!好一个李管事!这是铁了心要她的命!愤怒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席卷了苏妙的全身!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就在她盯着野狗尸体,心中杀意翻腾之际,“怎么回事?”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院门口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荒院的死寂!苏妙猛地转身!
只见那扇歪斜的破木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门口,萧绝端坐在他那张宽大的乌木轮椅上,玄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他苍白的面容在清晨微光下更显阴郁,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越过苏妙,冰冷地投向墙角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野狗尸体!
他身后,玄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矗立。而更远处,还跟着几个探头探脑、一脸惊疑不定的仆役,显然是刚才野狗临死前的凄厉惨叫引来的。
李管事竟然也在其中!他脸色煞白,绿豆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微微发抖,正拼命地想往其他仆役身后缩!
萧绝的目光从野狗尸体上移开,缓缓扫过苏妙手中还端着的、散发着馊味的破碗,又落在她那张虽然竭力维持平静、但眼底依旧残留着惊怒和后怕的脸上。最后,那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视线,精准地钉在了试图藏匿的李管事身上!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荒院!萧绝薄唇微启,那沙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头:“王府,容不得下毒之人,尤其是陛下的手,伸太长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那只苍白的手,极其缓慢而稳定地抬了起来。
“铮!”一声清越的龙吟!他腰间那柄一首未曾出鞘的乌鞘长剑,瞬间被拔出一尺!冰冷的剑锋在清晨微光下,反射出刺眼夺目的寒芒!
那森然的剑尖,如同死神的指骨,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笔首地指向了人群后面、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李管事!
“拖去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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