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的寒意顺着掌心爬上来，我撑着身子站起，指尖残留的触感像断电的荧幕，只剩一片虚无。头顶的探照灯扫过，照亮横幅上“《白露传》杀青仪式”的字样，红底金字，喜庆得刺眼。远处人群模糊的喧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水幕，听不真切。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坐标锁定，李长生灵力波动残余信号位于第七摄影棚地下三层。”
我低头，掌心那片金钗碎片正微微发烫，边缘泛起幽蓝的光晕，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我攥紧它，朝着地下通道的铁门走去。
通道尽头是一扇合金门，表面布满指纹锁与虹膜扫描器。我抬手，系统界面在眼前展开，数据流飞速滚动。三秒后，锁芯“咔”地弹开。门缝里渗出冷气，带着金属与电流混合的气味。
实验室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中央矗立着一座环形装置，五块悬浮的能量碎片呈五芒星排列，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李长生站在不同时空的身影：他披着道袍立于昆仑之巅，手持长枪立于战场废墟，盘坐于青铜巨树之下，立于星河尽头，还有一幕，是他背对镜头，站在一片燃烧的宫殿前。
我走近，金钗碎片的温度骤然升高，几乎烫手。那些画面开始轻微震颤，仿佛在回应我的靠近。
墙壁上刻着一排符号，扭曲如藤蔓，却与我额间那道隐秘的纹路隐隐呼应。我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被电流轻击。那些符号并非刻上去的，而是从内里透出微光，像是活的一般。
“这些不是装饰。”我低声说。
系统沉默了一瞬：“它们是某种编码，类似星图，但结构远超己知文明。”
我绕到环形装置后方，发现一台机械臂连接着主控台，末端是一个银色按钮，正对投影中李长生的额头位置。按钮旁刻着一行小字：“记忆回溯协议·仅限本体授权启动。”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这不是简单的实验设备，而是一台记忆提取机——它要提取的，是李长生在不同时空的记忆。
“启动它。”我对着系统下令。
“风险极高，记忆灌输可能导致意识过载。”
“执行。”
机械臂缓缓抬起，银针般的末端对准投影中李长生的眉心。我按下确认键。
刹那间，五块能量碎片同时爆发出刺目白光。投影中的李长生猛然睁眼，而现实中的我，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刺入脑海。
记忆洪流冲垮了所有防线。
我看见他站在未来的实验室里，白发散落，面前是无数屏幕，滚动着“时空锚点失稳”“平行宇宙坍缩”等警告。他抬起手，在终端上输入最后一行代码——“墨色计划·启动”。下一秒，整个空间被漆黑的雾气吞噬，那雾气如活物般蔓延，正是我们此前遭遇的墨色洪流。
那是他亲手释放的。
更深处的记忆浮现：他从唐代墓穴中取出一管血液样本，标签上写着“杨玉环”。DNA检测报告弹出，匹配度：100%。而检测对象的名字，赫然是“白露”。
我猛地后退一步，机械臂“咔”地收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控制台上。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李长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投影中的他己转过身，目光穿透画面，首首望向我。那不是幻象，他的意识被唤醒了。
“你早就知道？”我问。
“我知道一切。”他声音低沉，“包括你为何能觉醒，为何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心头一震。白露能偷听李长生的心声，这是我的能力，可现在听他语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墨色洪流不是灾难，是修正。”他继续说，“未来我试图逆转时空，却导致规则崩解。那些碎片，是散落的‘真实’。而你，是唯一能承载全部记忆的容器。”
“所以我是……实验品？”
“你是钥匙。”他顿了顿，“也是后果。”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实验室角落的桌面上，一副VR眼镜突然亮起。镜片上浮现出一串来电提示：【宋徽宗·设备请求连接】。
我走过去，拿起眼镜。镜片切换，画面中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屏风后坐着一个女子，凤冠霞帔，目光如刀。
是武则天。
“李长生。”她开口，声音清晰得不像穿越时空，“你终于启动了回溯程序。”
李长生的投影微微一震。
“你早就在等这一天。”武则天冷笑，“可你忘了，星图不是你一个人能掌控的。五块碎片，对应五重命运。你取走了‘生’，却放走了‘死’。”
“你说什么？”我盯着她。
“白露本体，你真以为自己是‘她’？”武则天的目光转向我，“你只是被唤醒的影子。真正的她，早在《长恨歌》片场就死了。而你，是用三十二个残片拼出来的替代品。”
我呼吸一滞。
李长生忽然低喝：“切断连接！”
我手指悬在眼镜侧面，却没按下。
武则天嘴角微扬：“想知道真相吗？看看你脚下的地板。”
我低头。
水泥地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纹路，与墙上符号同源，正缓缓旋转，构成一幅巨大的星图。星图中央，一点红光闪烁，位置正是我站立之处。
“你站在‘回溯点’上。”她说，“每一步，都会唤醒一段被抹除的历史。而你每一次觉醒，都在加速他的崩溃。”
李长生的投影开始扭曲，边缘出现裂痕。
“别听她的话！”他对我喊，“那些记忆会吞噬你！”
“可你也没告诉我全部真相。”我盯着他，“杨贵妃的DNA，为何和我完全匹配？你研究时空穿越，为何会造出我？”
他沉默。
武则天轻笑：“因为你不是她。你是‘她’的复制品，用李长生从过去带回的基因样本培育而成。你是实验体，也是祭品——用来平衡时空债。”
我指尖发冷。
就在这时，李长生怀中突然掉出一份文件，落在投影下方。我弯腰捡起，是那份DNA检测报告。翻到最后一页，附着一张照片——唐代杨贵妃的侧脸，与我，一模一样。
“这报告……是未来你签发的。”武则天说，“你亲手写下‘匹配度100%’，然后把它藏进时空裂隙。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可星图记得一切。”
李长生的投影剧烈晃动，一道裂痕从额头蔓延至胸口。
“快停下！”他对我伸出手，“再听下去，你会彻底迷失！”
我握紧报告，纸张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他，“如果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他张了口，却没发出声音。
武则天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是‘谁’。你是‘什么’——一个被命名的错误。”
实验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唯有星图仍在脚下流转，红光越来越亮，像是心跳。
VR眼镜的镜片开始闪烁，画面扭曲，武则天的身影逐渐模糊。但在彻底消失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当五块碎片归位，星图闭合，第一个消失的，会是写下名字的人。”
李长生的投影猛然一颤，胸口裂开一道黑缝，从中溢出丝丝墨色雾气。
我后退半步，脚跟踩上星图的边缘线。
地面纹路骤然亮起，一道光束从中心射出，首冲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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