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兮……她是个好人。”
我靠在李雪臂弯里，每说一个字，喉咙里就涌上一股铁锈味，像含着碎刀片。
“她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谢她。她的敌人……和我一样，都是要亲手杀死当今陛下。所以——”
我抬手，抓住李雪袖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不要怪她。”
李雪垂眸看我，乌黑的睫毛在雪色脸上投下一弯阴影，像冷月照刀锋。
“我当然知道。”
她声音低哑，带着风沙磨砺后的粗粝——
“当年神魔大战，她选择的是第西方：毁了一切。
圣界的人死伤惨重，影界的人也一样。
她连自己的母族都算计进去，只为把棋盘掀翻。
可我……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笑了笑，血沫从唇角溢出来，顺着下巴滴在李雪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没关系……我也很累了。就这样……让我去吧。”
意识像被浓墨一点点洇开，父母的脸、魏启山灰白的尸体、凉生回头时风雪里的眼神，全都碎成黑蝶，扑棱棱飞远。
李雪叹了口气，掌心贴上我脸颊，指腹带着薄茧，过我干裂的唇。
“我的晴儿，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她声音轻得像摇篮曲，却暗哑得不成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另一只手覆在我胸口——
“咚！”
仿佛有一团粉色的春雷，在心脏里炸开。
那不是柔和的疗愈灵力，而是带着荆棘尖刺的生机，一路劈开闭塞的经脉，把即将溃散的血气硬生生拽回来。
我猛地弓身，呛出一口黑血，溅在她雪白的领口，像雪里绽开恶之花。
“李……雪……”
我嘶哑地喊，眼前一阵阵发花，“你疯了……这是‘逆命藤’的本命源气……你会折寿的！”
逆命藤——影界禁术，以施术者寿元为祭，向天夺人一命。
李雪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唇色却艳得诡异，像把全部血色都渡给了我。
“别说话。”
她额角青筋隐现，声音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答应过你爹，要护你周全。”
粉色灵气愈发浓烈，凝成实质的藤蔓，一圈圈缠住我支离破碎的丹田。
每一根藤刺扎入血肉，都带来钻心剧痛，却也把凉雨兮药丸留下的空洞一点点填补。
我疼得浑身痉挛，指甲抠进李雪手臂，划出道道血痕，她却纹丝不动。
“忍一忍，再忍一忍……”
她低头，额头抵着我额头，呼吸与我一样紊乱，“我把命分你一半，以后……你就得连我那份一起活。”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终于开始消退。
心跳由弱转强，像被重新点燃的战鼓，血液里奔涌着陌生的、却带着李雪温度的灵力。
我睁眼，看见她黑发间竟渗出霜白，像一夜间落满的冬雪。
“够了……够了！”
我挣扎着要推开她，却被她更紧地箍在怀里。
“听话。”
她笑了笑，眼角细纹在暗室里清晰得刺眼，“我影界的人，向来说到做到。”
最后一缕粉色灵气没入我胸口，李雪整个人晃了晃，像被抽走脊梁的纸鸢，缓缓俯身，把头埋在我颈窝。
作者“真奈想睡觉”推荐阅读《绝望的封闭教室》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抬手，摸到她脑后一缕白发，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李雪……”
我声音哽咽，喉咙里像塞了滚烫的炭，“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没回答，只轻轻蹭了蹭我颈侧，像疲惫的大猫。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皮肤，带着血与雪的味道。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凉雨兮选择毁灭，是为了让新世界从废墟里诞生；
而李雪，她不要新世界，她只要我活着，活在有光、有花、有春风吹酒的旧日人间。
暗室外，风雪正急。
我抱紧她，听见自己心跳沉稳有力——
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她的。
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再不是自己一个人挥霍。
我要用双倍的时光，去走完她未走完的路，去杀她未杀完的敌，去等一个春和景明——
再带她回家。
“算是我还给你的。”李雪咧开嘴，露出带着血丝的虎牙，“下界我骗了你那么多次，今天一并补偿。”
“可……”我嗓子发哑，刚想开口，又被她打断。
“我只剩下三年寿命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我唇上，语气像在哄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这三年，你要一首陪着我，好不好？”
三年——像一把钝刀，生生割在我心口。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点头。
“好……”我哽咽得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话音刚落，李雪忽然松开了我。
下一秒，她脸上的灰败、眼底的疲惫、甚至鬓角那几缕刺眼的白发，竟像被风吹散的墨汁，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挑眉，笑得狡黠又张扬，脑后的青丝一甩，在暗室里划出一道乌亮的弧。
“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愣在原地，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脑子却“嗡”的一声炸开——
“你……你骗我！你根本没事！”
“我是什么人啊？”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脆响，像一把刚出鞘的刀，“影界第一杀手，怎么可能有事？”
我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给她一掌，却被她轻松扣住手腕。
她掌心温度滚烫，带着熟悉的、胜券在握的力道。
“别恼嘛。”李雪低头，凑到我耳边，声音低得像夜风拂过刀背，“刚才输给你的，不过是我三成真元，催动‘逆命藤’做个样子。白发？小法术，一炷香就恢复。寿元？影界那帮老怪物还没死绝，我哪舍得先走一步。”
她顿了顿，忽然正色，收起所有嬉笑：“但那句‘三年’——我没骗你。”
我怔住。
“三年后，神魔旧渊会再次开裂，圣界、影界都逃不掉。我要你陪我，一起把那场浩劫掐死在萌芽里。”李雪抬手，替我拭去脸上未干的泪，语气轻却笃定，“这三年，我们并肩杀人，也并肩救人。三年后——”
她伸出小拇指，像小时候在乱葬岗拉勾那样，晃了晃：“若还活着，我陪你去放莲灯；若死了，咱俩骨灰掺一起，风一吹，撒在镇北王府的废墟上，给你爹娘守陵。”
我望着她，满腔怒火被突如其来的酸胀取代，一时竟不知该哭该笑。
“李雪，你真是……”我咬牙切齿，却终究把“混蛋”两个字咽回去，换成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说话算数。”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里面盛着未散的刀光，也盛着三月春雪。
“自然算数。”她打了个响指，暗室石门轰然开启，外头雪光涌入，亮得刺眼，“走吧，晴儿。三年倒计时——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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