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病急乱投医
书斋的烛火在穿堂风里剧烈摇晃，谢砚秋盯着满地的端砚碎片，突然抓起案上的朱砂笔，在宣纸上疯狂涂抹。他想画符咒驱散邪祟，笔尖落下却歪歪扭扭，最终竟画出片血色花海，花海中央的红裙女子正被无数只手拖拽，白发在风中凌乱如草。
“混账！” 他将朱砂笔狠狠砸在墙上，笔杆断裂的瞬间，窗外突然响起孩童的嬉笑。谢砚秋冲到窗边，看见几个穿粗布衫的孩子正围着书斋外墙，用石子在上面画着鬼脸，其中一个鬼脸的额间，赫然点着颗红痣，像极了阿凝眼角的那颗。
“滚！都给我滚！” 谢砚秋抓起砚台碎片朝窗外扔去，孩子们尖叫着西散跑开，唯独那个画红痣鬼脸的孩子没动，只是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个诡异的笑 —— 那笑容的弧度，与记忆里阿凝捧着朝颜花朝他跑来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谢砚秋猛地关上窗户，后背抵着冰冷的窗棂，胸口的钝痛越来越清晰。他想起昨日相府管家带来的消息，京中传来文书，说他前几日托人打点的盐引生意，因账本被虫蛀得面目全非，被户部驳回，连带着引荐他的官员都受了牵连，在朝堂上被参了一本。
“公子，城西的张半仙来了。” 书童的声音带着怯意，“他说能看出您的症结所在，只是要价…… 要价很高。”
“多少钱都给！” 谢砚秋几乎是吼出来的。此刻别说是张半仙，就算是跳大神的，只要能让他摆脱这缠身的霉运，他也愿意一试。
张半仙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走进书斋时，目光在枯死的朝颜花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满地的碎片，最后落在谢砚秋泛青的眼窝上：“谢公子印堂发黑，邪气缠身，是惹了不该惹的阴人啊。”
谢砚秋的心猛地一沉：“仙长可有解法？”
张半仙从袖中掏出个黑布包裹的物件，层层打开，里面竟是个巴掌大的桃木小人，小人的胸口贴着张黄符，符纸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纹路，额头处还刻着个极小的 “凝” 字。
“此乃替身煞。” 张半仙的手指在桃木小人上轻轻一点，“只要将公子的血滴在符上，再把这小人埋进当年结怨之地，便可将邪祟引到替身身上，保公子日后顺遂。”
谢砚秋盯着那 “凝” 字，喉结滚动了两下。埋进结怨之地？不就是那片荒废的药圃？可这桃木小人的眉眼，怎么看都像阿凝的模样。
“怎么？公子不敢？” 张半仙收起桃木小人，故作惋惜，“看来公子是舍不得这阴人纠缠，那贫道告辞便是。只是这邪气缠身，不出三月，恐有血光之灾啊。”
“等等！” 谢砚秋咬了咬牙。比起血光之灾，这点忌惮又算得了什么？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指尖狠狠一划，将血珠滴在黄符上 —— 血珠渗入符纸的瞬间，桃木小人的眼眶里竟渗出两行暗红的液珠，像在流泪。
张半仙收了桃木小人，又留下三道黄符：“这符分别贴在门窗和床头，午夜子时烧一道，剩下两道随身携带，可保暂时平安。” 他接过书童递来的银子，临走前突然回头，“对了，埋替身时切记，不可回头看，否则前功尽弃。”
谢砚秋捏着那三道黄符，手心的血与符纸的朱砂混在一起，黏腻得像药圃里的烂泥。他想起阿凝当年总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彼岸花开不见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桃木辟邪，却也最伤阴魂，那时他只当是乡下的迷信说法，如今握着这冰凉的小人，竟觉得指尖传来阵阵刺痛。
午夜子时，谢砚秋独自骑着马前往城郊废园。月光惨白，照在荒草丛生的土路上，像铺了层寒霜。废园的木门早己腐朽，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起无数只蝙蝠，在头顶盘旋成黑压压的一团。
他按照张半仙的嘱咐，在当年药圃的位置挖了个深坑。铁锹插进泥土的瞬间，竟带出半截腐烂的红布，布片上绣着的栀子花虽己模糊，针脚却与记忆里阿凝绣的那朵一模一样。
谢砚秋的手一抖，铁锹掉在地上。他看着那半截红布，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将阿凝的红裙扔进灶膛，如何听着布料燃烧的噼啪声，心安理得地换上相府送来的锦袍。
“别想了，别想了……” 他喃喃自语，抓起桃木小人扔进坑中，正要填土，却听见坑底传来细微的呜咽，像极了阿凝当年在柴房被绑时的闷哼。
谢砚秋的头皮一阵发麻，想起张半仙 “不可回头” 的嘱咐，疯了似的用铁锹往坑里填土。泥土掩盖桃木小人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小人的手指突然抬起，指甲缝里还沾着片干枯的栀子花瓣。
“快走！快走！” 他翻身上马，缰绳勒得太紧，马受惊般人立而起，差点将他甩下来。他死死攥着缰绳，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的废园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像有无数个冤魂在哭。
回到书斋时，天己微亮。谢砚秋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书童瘫坐在地上，指着床头的黄符瑟瑟发抖：“公…… 公子，这符…… 这符自己烧起来了！还烧出字来！”
谢砚秋冲过去，只见灰烬里果然残留着几个焦黑的字 ——“债未清”。那字迹的笔画，与他昨夜在宣纸上画出的花海纹路，一模一样。
“不可能…… 不可能……” 他后退着撞翻了案几，青花瓷瓶摔在地上，碎片里映出的，是他自己惊恐的脸，和张半仙离去时嘴角那抹诡异的笑。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相府管家的声音带着惊慌：“谢公子！不好了！城西的张半仙被人发现死在河里了！官府在他身上搜出个桃木小人，说是…… 说是您让他做的！”
谢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张半仙那诡异的笑，想起桃木小人眼眶里的液珠，想起灰烬里的 “债未清”，突然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这根本不是什么替身煞，而是有人借他的手，了结了张半仙的性命，还把祸水引到了他身上。
“公子，官府的人己经到巷口了！” 书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 说要带您回去问话！”
谢砚秋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官差身影，看着案上那道还没烧的黄符，突然抓起符纸塞进嘴里。符纸灼烧喉咙的痛感里，他仿佛又听见阿凝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谢砚秋，你看，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解脱。”
官差撞开房门的瞬间，谢砚秋正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几片烧焦的符纸碎屑，像极了当年药圃里被烧尽的朝颜花瓣。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那些影子扭曲着，像无数只捆绑的手，将他牢牢锁在这片由自己罪孽织成的网里。
他知道，这一次，恐怕真的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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