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轮回苦渡
谢砚秋在牢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喉间还卡着半片烧焦的符纸。狱卒抬走他僵硬的尸体时,发现他紧握的拳头里,攥着颗早己干枯的栀子花瓣,花瓣边缘的齿痕,与当年药圃里被虫蛀的朝颜花叶,如出一辙。
再次睁眼时,他成了道光年间苏州街头的乞丐。破碗里的残羹冷炙泛着馊味,冻裂的指尖捏着半块发霉的窝头,街角飘来的栀子花香让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片虚幻的红裙碎片。
“娘!你看这要饭的!” 穿锦缎袄子的孩童指着他笑,手里把玩的玉佩反射出刺眼的光 —— 那玉佩的质地和纹路,与他当年抵押给货郎的那枚,一模一样。
谢砚秋想扑过去抢夺,双腿却像灌了铅。他看着那孩童将玉佩塞进个红裙女子手中,女子转身时的侧脸,眼角那颗红痣在夕阳下泛着暖光,竟让他想起阿凝蹲在药圃里,对他笑说 “等我攒够钱就赎回来” 的模样。
一阵马车疾驰而过,泥水溅了他满身。谢砚秋蜷缩在墙角,看着马车里相府千金的虚影对他冷笑,看着自己破碗里突然浮现的桃木小人,心口的位置传来熟悉的钝痛 —— 这痛感,与当年被琉璃灯砸中的肩膀,分毫不差。
第三世,他是民国时期的账房先生。算盘打得噼啪响,却总在结算时发现账本被虫蛀得残缺不全,那些被蛀空的字迹,拼凑起来竟是 “药圃”“朝颜”“红裙”。老板的皮鞭抽在背上时,他恍惚看见柴房里被绑的阿凝,白发间的银镯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让你贪墨!让你做假账!” 老板的怒骂混着算盘落地的脆响,“连账本都看不住,留你何用!”
谢砚秋趴在地上,血污模糊了视线。他看见散落的算珠滚到墙角,拼成个极小的 “凝” 字,而自己染血的指尖划过地面的轨迹,正与当年埋桃木小人的深坑轮廓,完美重合。
第西世,他成了八十年代工厂的学徒。车床转动时,他总听见齿轮里传来细微的啜泣,像废园里那些不散的冤魂。某次操作失误,铁屑钻进他的左眼,医生摘除眼球时,他在麻药的迷雾中看见无数只桃木小人的手,从眼眶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干枯的栀子花瓣。
“谢师傅,这是您的工伤赔偿。” 工头递来个信封,里面的钞票编号连起来,竟是他当年科举落榜的日期。他捏着钞票的手突然颤抖,纸币上领袖的笑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彼岸花开不见花 渐渐变成张半仙离去时那抹诡异的弧度。
第五世,他在千禧年的雨夜开着卡车。后视镜里突然映出个红裙女子,白发被风吹得贴在车窗上,眼角的红痣像滴未干的血。他猛打方向盘时,卡车撞向路边的梧桐,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他看见气囊上印着的花纹 —— 正是阿凝红裙上被他扔进灶膛的缠枝莲,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脸上蔓延成血色的网。
“债未清……” 女子的声音穿透破碎的车窗,谢砚秋想回头,脖颈却像被桃木钉死死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后视镜里的红裙被卡车碾压,化作漫天飞舞的朝颜花瓣,“谢砚秋,每一世,我都在等你还债。”
卡车爆炸的火光中,谢砚秋看见自己的魂魄飘离躯体。
忘川的血色花海在眼前铺展开来,夜宸的黑袍如墨,站在花海中央,指尖捏着那枚被他摔碎的羊脂玉扳指。
“她用三世轮回换你一场清醒。” 夜宸的声音比忘川的冰还冷,“可惜你执念太深,终究成了渡不过的劫。”
谢砚秋的魂魄剧烈颤抖,他想扑过去抓住什么,却只捞到片烧焦的青布。布上的栀子花早己模糊,可他突然想起阿凝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绣这朵花时说的话:“这针脚要密些,将来才能经得起风雨。”
原来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细密针脚,才是能渡他过苦海的舟楫。
魂魄被拉入轮回隧道时,谢砚秋最后望了眼忘川花海。阿凝的红裙在花海尽头若隐若现,正将枚新的栀子花瓣,轻轻放在他每世轮回都会经过的路口。
下一世,他成了个卖花郎。挑着的竹筐里,朝颜花刚冒出花苞就开始枯萎,买花的姑娘总会问:“你这花怎么养不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 喉咙里卡着的,永远是半片烧焦的符纸,和那句迟到了三生三世的 “对不起”。
雨又开始下了,打湿了他的粗布衫。谢砚秋站在街角,看着红裙女子从对面走过,手里捧着束新鲜的栀子花,眼角的红痣在雨雾中闪着光。他想追上去,双腿却像被无数根桃木钉穿透,钉在原地,只能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巷口,留下满地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像无数个破碎的梦。
轮回的钟摆再次敲响,谢砚秋知道,这场由他亲手种下的苦果,还要在无数个来世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而那个红裙身影,会永远站在时光的路口,等他还清那笔,用三百年光阴都算不清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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