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饵动
天刚蒙蒙亮时，忘川的彼岸花还沾着晨露，金甲鬼将的脚步声就己经踏碎了花海的宁静。十名鬼将抬着块雕花木盘，木盘中央的陶罐被银线缠得密不透风，银线末端系着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红绸上绣着的 “禁” 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夜宸站在石窟的石阶上，月白色的锦袍被晨雾打湿了边角。他看着鬼将们抬着木盘走向禁地，银线在袖中悄然蔓延，顺着花海的根茎织成张无形的网，每个网眼都藏着枚彼岸花形状的银刺 —— 这是他昨夜赶制的陷阱，专等贪饵的鱼上钩。
阿凝的红绳缠在他的手腕上，绳身的彼岸花暗纹与网中的银刺产生共鸣，在晨雾中泛着淡淡的红光。她看着木盘上的陶罐，总觉得那红绸的颜色太过刺眼，像极了三百年前药圃里流淌的血，心口不由自主地发紧。
“他们会来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红绳在他腕间轻轻打了个结，“若是识破了这是陷阱……”
“权力会蒙蔽双眼。” 夜宸的指尖拂过她的发梢，银线将片调皮的花瓣从她肩头弹开，“尤其是当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再明显的陷阱，也会当成通往胜利的捷径。”
话音未落，禁地边缘的迷雾突然剧烈翻涌。十名金甲鬼将刚将木盘放在石门三丈外，就听见雾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那声音比守雾人来时更密集，像是有支军队正在靠近，铁链上的锈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布阵！” 鬼将统领的吼声刚落，十面镇魂幡就在木盘周围竖起，幡面上的符文与夜宸的银线网产生共鸣，形成道半透明的屏障，将陶罐护在中央。
迷雾中缓缓走出群穿着黑袍的人，他们的脸都藏在兜帽下，手里握着的骨杖与守雾人的陶罐材质相同，杖头雕刻的骷髅头眼眶里，跳动着与食魂虫王相似的绿火。为首的黑袍人比其他人高出个头，骨杖上的骷髅头嘴里，竟衔着枚与紫渊同款的玉佩。
“地府的小把戏。” 为首者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骨杖指向木盘上的陶罐，“以为用银线缠着，就能瞒过吾等的眼睛？”
他身后的黑袍人纷纷举起骨杖，杖头的绿火同时射出，在半空中汇成条巨大的火蛇，张着血盆大口扑向镇魂幡的屏障。火蛇与屏障碰撞的瞬间，迸发出的黑烟将半个天空染成灰黑色，那些被黑烟触及的彼岸花，瞬间枯萎成焦黑的粉末。
夜宸的银线网突然收紧。藏在网眼的银刺同时弹出，刺穿黑烟的刹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火蛇的躯体在银刺触碰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绿火化作无数颗火星，落在地上的焦黑粉末中，燃起细小的火苗。
“果然有埋伏！” 为首的黑袍人猛地后退三步，骨杖在地上划出个 “撤” 字，“按第二套方案行事！”
阿凝的红绳突然绷紧。她看见黑袍人群中，有个瘦小的身影悄悄脱离队伍，朝着花海的方向移动，兜帽下露出的手腕上，缠着与守雾人同款的红布，红布下隐约可见没有眼睛的黑洞 —— 是另一个守雾人，目标显然是绕后偷袭。
“他想去找鬼将的后路。” 她的红绳顺着银线网的脉络游走，在那瘦小身影的必经之路上，织出个小小的绳结，“要拦住吗？”
夜宸的银线突然从网中抽出，化作道银光射向花海深处。那瘦小的身影刚踏入银线网的范围，脚下就突然绽开朵巨大的银花，花瓣合拢的瞬间，将他牢牢困在其中，骨杖掉落在地的声响，在晨雾中格外清晰。
“拿下了。” 夜宸的声音带着冷意，银花的花瓣上突然渗出细小的银刺，刺进黑袍人的魂体，“现在，该请真正的大鱼出来了。”
为首的黑袍人看着被困的同伴，骨杖突然指向天空。随着他的动作，迷雾中竟升起架黑色的轿子，轿子的帘布是用无数张魂幡缝成的，每个魂幡上都印着张痛苦的脸，那些脸的嘴巴同时开合，发出凄厉的哀嚎，听得人魂体发颤。
“地府主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轿子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比紫渊的声音更显阴鸷，“吾主说了，只要你肯交出阴时阴日生的魂魄，打开混沌之门，这地府的位置，依旧是你的。”
夜宸的银线网突然暴涨，将整个禁地边缘都罩在其中。他牵着阿凝的手，一步步从花海中走出，月白色的锦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玉带上的彼岸花与网中的银刺同时亮起，形成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 他的声音穿透哀嚎声，清晰地传入轿中，“地府的规矩，轮不到天界来定。混沌之门，他这辈子都别想打开。”
轿帘猛地被掀开，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老者穿着与紫渊相似的紫袍，只是袍角的金龙少了只眼睛，眼眶的位置缝着块黑布，黑布上绣着的符文与指骨上的如出一辙，显然是降魔司的高层。
“冥顽不灵。” 老者的独眼中射出凶光，骨杖突然指向阿凝，“那这枚卒子，本座就先收下了！”
随着他的动作，黑袍人群中突然飞出无数根骨针，每根骨针上都刻着 “祭” 字，密密麻麻地朝着阿凝的方向射来，针尾系着的红绳在空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与三百年前锁魂阵的网有着七分相似。
夜宸的银线瞬间将阿凝护在身后，银线与骨针碰撞的瞬间，迸发出的光芒将半个天空染成白昼。那些刻着 “祭” 字的骨针，在银线触碰下纷纷断裂，针尾的红绳则被银线烧成灰烬，连点火星都没留下。
“你的银线，还是这么碍事。” 老者的独眼中闪过抹狠厉，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青铜铃铛，铃铛上的纹路与混沌之门上的扭曲纹路一模一样，“但不知，它能不能挡住这个。”
铃铛摇晃的瞬间，禁地石门突然剧烈震动。夜宸布下的银线网在铃声中剧烈晃动，网眼的银刺竟开始反向收缩，像是在惧怕某种无形的力量。阿凝的魂体在铃声中阵阵发疼，红绳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那些与她魂息相连的彼岸花，纷纷朝着地面倒伏，像是在向铃铛臣服。
“是镇魂铃！” 孟婆的拐杖突然从花海中飞出，乌木杖身狠狠砸在青铜铃铛上，“这是用九十九个阴时阴日生的魂魄炼制的邪物！”
青铜铃铛被砸得嗡嗡作响，老者的独眼中闪过抹慌乱。孟婆的拐杖趁机缠住铃铛的锁链，杖头的恶鬼獠牙张开嘴，将铃铛死死咬住，铃铛的声响瞬间减弱了大半，石门的震动也随之平息。
“拿下他！” 夜宸的银线网突然收紧，将老者和残余的黑袍人团团围住。金甲鬼将们举着镇魂幡冲上前，幡面上的符文与银线交织，形成个巨大的 “缚” 字，将所有人的魂体牢牢锁住。
老者的独眼中充满了不甘，他看着被鬼将夺走的青铜铃铛，突然对着天空发出声尖锐的嘶鸣：“主人！地府负约！速来裁决！”
天空的云层突然变得漆黑，云层中隐约可见紫金色的闪电在翻滚，带着天界特有的威压，朝着忘川的方向压来。夜宸的银线网在威压中剧烈晃动，网眼的银刺不断断裂，显然是有更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
“是天界的天兵！” 金甲鬼将统领的声音带着惊慌，“他们…… 他们真的敢派兵来地府！”
阿凝的红绳紧紧缠住夜宸的银线，绳身的彼岸花暗纹在紫金色的闪电下，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我们怎么办？”
夜宸抬头看向漆黑的云层，月白色的锦袍在威压中猎猎作响，眼底却没有丝毫惧意。他将阿凝的红绳在手腕上缠了三圈，银线网突然逆向旋转，将困住的老者和黑袍人当作盾牌，挡在最前方。
“既然他们想下棋，” 他的声音比紫金色的闪电更冷，银线在网外织成柄巨大的银矛，“那我们就把棋盘，掀了给他们看。”
云层中的紫金色闪电越来越密集，隐约可见天兵的身影在雾中集结，枪尖的寒光比忘川的冰更冷。孟婆的拐杖护在阿凝身侧，乌木杖身的恶鬼獠牙对着天空，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向天界宣战。
阿凝看着夜宸挺首的背影，看着他银线织成的银矛，突然觉得那些紫金色的闪电也没那么可怕。她的红绳与他的银线在风中紧紧纠缠，红裙与月白锦袍在晨雾中交叠，像两株在风暴中相依的彼岸花，倔强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而在云层的最深处，新天帝正坐在由祥云织成的宝座上，看着水镜中忘川的景象，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他的紫袍比任何属下都更显华贵，袍角的金龙在闪电中活了过来，张开的嘴里，正衔着颗与混沌之门纹路相同的珠子。
“夜宸，” 他的声音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本帝倒要看看，你这地府的主人，能撑到几时。”
水镜中的银矛突然朝着云层刺来，紫金色的闪电与银线碰撞的瞬间，整个三界都轻轻震动了一下。这场由诱饵引发的棋局，终于在忘川的花海与禁地之间，迎来了最激烈的交锋。
饵己动，棋将乱。
谁是最后的赢家，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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