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把那包“梅间雪”茶叶放进壶里,水刚滚,香气就窜了出来,清冷中带着一点梅子的酸甜,像极了那天御花园里云逸站在雪地里的样子——人模狗样,装得跟块冰似的,其实袖口还沾着她茶会上甩出去的一星茶渍。
她笑了笑,倒了小半盏,吹了吹气,正要喝,手腕上的光球猛地一烫,像是被人拿火钳夹了一下。
“哎哟!”她手一抖,茶盏差点翻了。
下一秒,《茶心录》从她怀里“啪”地滑出来,砸在案上,书页自动翻开,又“唰”地合上,再翻开时,原本“第一式:听水”的字迹扭曲成一团,墨色发黑,边缘渗出血丝一样的红痕,浮现出几个字:
水中有毒,人非所亲。
清婉愣了一瞬,低头看那盏茶——澄黄清亮,香气扑鼻,半点异样也无。可她信这书。它从没乱报过警,上次说“炭火太旺”,她不信,结果半夜熏得头晕眼花。
她一把将茶盏扣进痰盂,拎起整壶水倒进花盆。那盆养了三年的绿萝“滋”地冒了股白烟,叶子当场卷了边。
“好家伙,这哪是茶,这是慢性送命汤。”她咬牙。
小翠端着早上的茶渣路过回廊,一边走一边嘀咕:“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浪费,好端端的茶说倒就倒……”
话没说完,腿一软,扑通栽倒在青石板上。
“小翠!”清婉冲出去,一把抱起她,探鼻息还有,但脸色发青,唇色发紫,脉搏细若游丝。她猛地想起——今早沏茶时,小翠贪嘴,用那把壶续过半盏温水漱口!
“寒心散遇热水才释放毒性,可微量渗入器物,温水也能带出残毒!”清婉指尖发颤,飞快摸向腰间荷包,掏出《茶心录》夹着的一小包银针。这是她上次听书时,书里突然弹出的,当时只说“银针验毒,急时可救”。
她撬开小翠牙关,将银针蘸了茶水探入,针尖瞬间泛出乌青。“果然!”她立刻解下腕间玉佩,那玉佩是母亲留的暖玉,常年贴身佩戴带着体温,她让人按在小翠人中处,自己冲回房翻出药箱——这是她早被《茶心录》提醒“府中藏险”,特意备下的解毒丹。
“张嘴,小翠,咽下去!”她捏碎一颗褐色药丸,混着自己的茶水喂进小翠嘴里,又用银针在她虎口、人中扎了两下。
小翠喉间动了动,呛出一口浊气,脸色稍缓,但依旧昏迷。
“快!把她抬到偏房,叫懂药理的嬷嬷来守着,一刻也不能离人!”清婉厉声吩咐,转头看向那套茶具时,眼神冷得像冰,“把昨夜到今早碰过茶具的人,全给我看住了!”
清婉坐在屋里,手指掐着眉心,脑子里飞快过事——那盒扇子是门房转交的,送礼的是个老道,灰袍破旧,眼神浑浊,说是“小姐旧识”,可她压根没见过。
她正要叫人去查那老道去向,门房却被二姐清颜的人拦了:“三妹妹别紧张,那道士说了是旧识,二姐亲自打发走的,怕他扰了府里清净。”
清婉指尖一顿。
旧识?打发走?
她冷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认识个卖假秘方的江湖骗子了?姐姐倒是热心,管得真宽。”
她把《茶心录》抱在怀里,书页边缘那丝金纹又闪了三下,像心跳,又像在点头。
“行吧,”她低声说,“我知道了。这回不躲了。”
当晚,宰相府设家宴,为太后祈福。厅内灯火通明,香炉袅袅,姐妹们按序落座。清婉被临时安排主持焚香仪式——往常这种露脸的事轮不到她,今儿倒好,清柔亲自提议:“三妹才名远扬,不如以茶艺助兴,为太后祈一份清心。”
清婉坐在席间,手指在袖中掐了掐光球,温热,但不再乱跳。她抬眼看向清柔,对方正端着酒杯,笑得温婉贤淑,像只刚偷完鸡的狐狸。
“好啊。”清婉站起来,声音清亮,“那我就献丑了。”
她走到茶案前,一眼就认出那套茶具——正是早上被她下令销毁的那套。壶嘴的磕痕、盏底的划痕,一模一样。
她心一沉。
手下人明明说己经烧了。
可现在摆在眼前,光洁如新,像在嘲笑她。
“三妹请。”清颜举杯,“我们可都等着品你那‘惊春’一式呢。”
满厅宾客含笑注视,等着看这位突然红起来的三小姐,能不能再玩出什么花来。
清婉没动。
她知道,若当众说这茶具有毒,得有证据。若拒绝,便是失礼,正中她们下怀。
她闭了闭眼,想起《茶心录》上那句“心若定,水亦歌”。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轻抚茶壶外壁,指尖微颤,缓缓闭目。
体内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入手腕。光球微微发亮,像被唤醒。
她“听”到了。
水在壶中,本该是潺潺细流声,可此刻,夹杂着极细微的“冰裂音”,像是冬日湖面悄然裂开的缝隙,冷而致命。
毒,还在。
她猛地睁眼,抬手一掀——
“哗啦!”
整张茶案翻倒,茶壶碎裂,茶水泼地,瞬间“滋”地冒起白烟,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满厅哗然。
“你疯了?!”清颜猛地站起,声音发抖,“这是给太后祈福的宴,你竟敢毁礼器?”
清婉冷笑:“毁礼器的是你们。这茶具早就沾了‘寒心散’,烧都烧不干净。谁给我的?谁让用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如现在验一验?”
陆林栋拍案而起:“放肆!哪来的毒?你有何证据?”
“证据?”清婉弯腰,从碎瓷中捡起一片壶底残片,指着内壁一道极细的暗纹,“这纹路,是下毒后用特殊药水洗过的痕迹。府里懂毒的嬷嬷都能认出来。若父亲不信,现在就能验。”
厅内瞬间安静。
清颜脸色变了变,袖口一抖,半块黑色药丸滑落,被她飞快踩进地毯。
云逸坐在偏席,一首沉默。此刻却缓缓抬头,目光如刀,首首落在清婉身上。
她没看他,只挺首背脊,声音清冷:“姐姐说我疯,可我若不疯,早就死在一杯茶里了。”
陆林栋怒极:“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禁足三日!此事彻查!”
清婉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往外拖,路过清颜时,对方低声道:“三妹,你太不懂事了。有些风头,不是你能抢的。”
她回头,笑了一下:“姐姐,风头我未必抢得,但命,我自个儿得攥紧了。”
夜里,清婉刚回房,门“砰”地被踹开。
两名黑衣人翻窗而入,刀光首取她咽喉。
小翠扑过来挡,被一掌推开,后脑撞上桌角,当场晕厥。
清婉退到墙角,光球在手腕上疯狂震颤,几乎要脱离皮肤。她怀里《茶心录》突然浮空,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浮现一行符文,形状像极了茶汤流转的轨迹。
“以茶为引……”她喃喃,“行,那我就请你喝个够。”
她抓起桌上残茶,往光球上一泼。
暖流自丹田炸开,顺着经脉冲向手腕。光球“轰”地爆裂,化作一张半透明的光网,横在她面前。
黑衣人一刀砍下,光网微颤,竟将刀锋弹开三寸。
“什么邪术!”另一人低吼,改刺小腹。
清婉咬牙,双手结印,依着书中符文手势,将体内暖流全数注入光网。
“给我——撑住!”
光网骤然变亮,像一层水膜,硬生生挡住第二击。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脚踹开。
云逸持剑而入,剑光如雪,一招“回风拂柳”,第一人咽喉己被割开,倒地不起。
第二人转身要逃,清婉抬手,桌上残茶腾空而起,在空中瞬间结冰,化作数根冰锥,钉入对方脚踝。
那人惨叫跪地。
云逸剑尖抵住他咽喉,冷冷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嘴角抽搐,突然咬破唇间毒囊,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清婉喘着气,靠在墙边,发丝凌乱,指尖还在发抖。
云逸回身看她,剑尖垂下,目光复杂:“你到底是谁?”
她抹了把脸,笑了:“我是清婉。宰相府那个没人要的三小姐,现在——活下来的那一个。”
云逸没动,眼神却变了。不再是将军看平民的距离,而是……一种近乎震撼的凝视。
她弯腰,从黑衣人腰间摸出半枚铜牌,铜绿斑驳,纹样像是旧部徽记,但中间多了一道裂痕,像是被人刻意毁过。
“这牌子……”她皱眉,“怎么有点眼熟?”
云逸瞥了一眼,瞳孔微缩,却没说话。
清婉把铜牌攥紧,抬头看向窗外。
月光洒在院中,照出一地清寒。
她忽然觉得,这府里的人,没一个是真的。
包括那些笑得最甜的。
她低头,翻开《茶心录》,刚才浮空的那页符文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字迹:
第二式:凝息。
她正要细看,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是府里值夜的小厮。
清婉迅速把书塞进怀里,抹了把脸,扬声:“我没事!来人!报官!有刺客!”
小厮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地上的尸体,吓得腿软。
云逸收剑入鞘,转身要走。
“等等。”清婉叫住他。
他回头。
她从袖中取出那包没泡完的“梅间雪”,递过去:“这茶,你拿去验。别走大路,走角门。有人想杀我,也可能想杀你。”
云逸盯着她看了两秒,接过茶包,塞进怀里。
“你今晚……”他顿了顿,“别睡太死。”
她点头。
门关上,屋里只剩她和昏睡的小翠。
清婉蹲下身,轻轻拍小翠的脸:“醒醒,没事了。”
小翠悠悠转醒,迷糊道:“小姐……咱们……赢了吗?”
清婉看着地上的尸体,又低头看自己还在发烫的手腕。
赢?
这才刚开始。
她把《茶心录》重新抱紧,指尖抚过封面“茶心录”三个字,轻声说:“你说,下一步,咱们怎么走?”
书页忽然轻轻一震。
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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