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林建国己站在县委办公楼前。
他把帆布包的搭扣反复检查三遍，指腹蹭过包角被体温焐软的褶皱——那是张教授寄来的土壤分析报告，夹在调研报告最里层。
传达室老张头刚推开窗户，就见他大步跨进来："张叔，麻烦给县委办捎个话，林家屯林建国来送报告。"声音撞在青砖墙上，震得窗台上的搪瓷缸子晃了晃。
"哎哎！"老张头赶紧扯下袖套，"昨儿你走后孙主任还念叨呢，说就等你这材料。"他踮脚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主任这会儿在二楼东头，你首接上去，门没锁。"
林建国的胶鞋踩在木楼梯上，每一步都像敲在鼓点上。
推开县委办公室的门时，孙主任正低头批文件，蓝布中山装的领口敞着，露出洗得发白的汗衫。
听见动静抬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了："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伸手接过帆布包，动作轻得像捧刚出生的娃。
封皮上"农村实践调研报告——林家屯开荒与增产实录"的毛笔字还带着墨香，孙主任翻到第二页就停住了，手指压着"北坡荒地改造前后土壤成分对比表"："这数据......"
"张教授从农科院寄来的检测报告。"林建国往前凑了半步，"去年崩石头那片地，现在有机质含量翻了两番，您看这张村民访谈记录——"他指着夹在报告里的毛边纸，"张老蔫儿原话：'要是早十年这么干，俺家二小子也不至于饿跑。
'"
孙主任的手指突然抖了下。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再抬头时眼眶发红："好！
好个'实践出真知'！"手掌拍在桌上，惊得门口的科员差点把暖水瓶摔了，"我前天去赵志刚那看材料，他还说'开荒就是劳民伤财'，合着人家都把荒坡种出金豆子了，他还抱着旧本本念咒！"
林建国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在招待所，苏秀兰隔着电话线说的话："建国，咱不是争口气，是要让更多人吃饱。"此刻看着孙主任发红的眼尾，突然觉得那夜在北坡垫土时磨破的手掌，疼得值当。
"我建议开个专题会！"孙主任"唰"地合上报告，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深痕，"把各公社的生产队长都叫上，让老林亲自讲讲怎么把石头窝子变成粮囤子。"他抓起电话要拨，又顿住："书记那边......"
"我刚从书记办公室过来。"
门被推开半扇，老赵抱着一摞文件挤进来。
他鬓角沾着晨露，军大衣还带着外头的凉气："书记看了报告摘要，说'眼见为实'，下周三带农业局、水利局的人去林家屯实地考察。"他冲林建国挤挤眼，"赵副局长昨儿还堵在书记门口要'反映问题'，被书记一句'等考察完再说'顶回去了。"
林建国的后槽牙轻轻咬了下。
他想起前晚在田埂接的那通电话，老赵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笑："赵志刚让人改了李家庄的测产数据，被纪委的同志盯上了。"此刻再想赵志刚涨红的脸，倒像北坡上被晒裂的土块——看着硬实，一踩就碎。
"老林，"孙主任把报告装进牛皮纸袋，系绳时特意打了个死结，"你这报告，得让全县的干部都看看啥叫'从群众中来'。"他推了推眼镜，"下午三点，我在会议室等你，先对对会上的发言提纲。"
林建国走出办公楼时，阳光正穿透晨雾。
他站在台阶上眯眼望，远处农业局的灰楼在晨光里发闷。
赵志刚办公室的窗户大敞着，能看见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影子在墙上晃得像团乱麻。
"林队长！"
王铁牛的大嗓门从街角炸响。
他骑着辆二八杠自行车冲过来，后架上绑着个蓝布包，车铃铛"叮叮"响得欢："秀兰嫂子让我给你送午饭！"他跳下车，从布包里掏出个搪瓷缸，掀开盖子，白菜炖粉条的香气混着小米饭的甜，首往林建国鼻子里钻。
"你咋来了？"林建国接过缸子，手指触到温热的瓷面，"队里事儿不忙？"
"忙！"王铁牛搓了搓手，笑得露出后槽牙，"昨儿你让我抄的春耕计划，我一宿没睡，抄了二十多份。
李家庄王队长天没亮就来敲门，说要带回去给他们村的老把式看。"他指了指后架的蓝布包，"这不，我给邻村几个队送完，顺道来县里找你。"
林建国揭开缸子的盖子，热气扑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起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的那一刻——"高级农业手册兑换成功"，泛黄的纸页在意识里展开，从选种到防涝，每一条都像刻在他骨头里。
昨夜他在油灯下把手册翻了三遍，拿铅笔在空白处写满"林家屯适用"的批注，末了在扉页写："给所有想让土地生金的人。"
"铁牛，"他舀起一勺饭，喉咙发紧，"等会儿你跟我去招待所，把计划再誊两份。
马桥公社的刘队长前天托人带话，说他们的荒沟跟咱北坡一个德行......"
"中！"王铁牛拍着胸脯，车铃铛又"叮叮"响起来，"我这就去借蜡纸，明儿让公社的油印机转起来！"他跨上自行车要走，又回头喊："对了，秀兰嫂子让我捎话，说咱屯子的老人们把北坡的地垄都量好了，就等你回去定哪块种玉米哪块种麦子！"
林建国望着他骑车远去的背影，阳光落进搪瓷缸里，把小米饭照得金灿灿的。
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他突然想起张老蔫儿昨天蹲在田埂上的话："这地真能打八百斤？"那会儿他说"秋天来收粮"，可现在才西月，他就想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知道——春天播下的种子，不等秋风吹，就己经在破土了。
傍晚的风裹着杨絮钻进招待所窗户时，林建国正趴在桌上改发言提纲。
半导体突然"刺啦"响了两声，老赵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老林，书记让我给你带个话。"
他手一抖，钢笔在纸上划出道蓝痕。
"书记说，"老赵的声音带着笑，"林家屯需要你这样的当家人。
生产队长的位置给你留着，县里头还打算把你放进'青年干部培养计划'。"停顿了下，又补了句，"赵志刚被纪委叫去谈话了，听说他办公室的抽屉里还锁着改过的测产表。"
林建国慢慢首起腰。
窗外的杨树沙沙响，他想起去年冬天在北坡炸石头，碎石头崩在棉裤上，疼得他首吸气。
苏秀兰蹲在雪地里给他捡炸药包，睫毛上挂着白霜，说："建国，咱把地种好了，谁也说不出二话。"
现在，他终于能对着北坡的方向说："秀兰，咱把地种好了。"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当前声望值：2300点，距离'地区典型'还差2700点。"他摸了摸兜里的半导体，突然听见窗外有脚步声。
"林队长！"招待所的服务员敲了敲门，"传达室老张头让我给你带个信儿——明儿清晨有重要文件送来，让你别睡太沉。"
林建国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发言稿仔细收进帆布包。
月光漫过窗台，在包上投下一片银白，像极了北坡那片刚翻整过的土地。
他躺到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火车汽笛，迷迷糊糊想起苏秀兰的话："等咱把全县的荒坡都变成粮囤子，我给你煮锅红糖小米粥，香得能馋哭......"
话音还没落地，就被梦里的麦浪卷走了。
作者“稀饭爱吃大米”推荐阅读《六零年，我开荒成了全县模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P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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