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本能永远快过理智的思考。胃部的剧烈抽搐完美引动了我全部的职业应激反应——那根植于无数方案被毙、无数次被傻逼客户无端谩骂后只能自我消化的、濒临崩溃的神经质。
“呕——！”
一声夸张到近乎戏剧性的干呕，响彻了原本针落可闻的奢华大厅。我捂住胃部，脚步虚浮踉跄，像个在暴风雨中即将沉没的小船，精准无比地、不偏不倚地朝着沈酥撞了过去！动作之浮夸、姿态之惨烈，完全可以写进碰瓷教学教科书。
“酥少爷！小心……” 我的声音带着惊恐和……一丝即将喷发的歉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酥根本没预料到，或者说无法想象竟然有人（还是个新来的管家！）敢在沈霸发怒的时候这么……生猛。他惊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避免被秽物沾染——可惜我的踉跄角度太刁钻了。我们几乎是擦肩而过，但就在那个微妙的错身瞬间……
“噗叽！”
伴随着一声令人心头泛起油膜般不适感的轻响，以及沈酥猛然拔高的、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那团残留着汁水的、湿漉漉的、黏腻的半颗橙子肉，被我那“不小心”猛力擦过的手肘一带，像是获得了某种初始动能加持，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抛物线……
精准制导！
那黏糊糊、湿淋淋的一坨橙肉，不偏不倚，如同精准投喂失败的奶瓶，稳稳地、死死地——糊在了沈霸精心保养、连一丝白发都精心染过的额角鬓发上！
时间，在此刻凝固。
沈霸那刚刚还在对沈砚喷薄而出的训斥，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喉咙，戛然而止。他那张象征着无尽财富与权力的脸上，残留着对沈砚的雷霆暴怒、对毛线团子的极端厌恶，以及……对天降黏糊橙子的巨大震惊与不可置信。
一滴、金黄色的橙汁，带着沈酥的口水芬芳，沿着沈霸那如刀刻般的冷硬额角，缓缓地、粘稠地滑落，淌过他光滑紧致的脸颊，最终“啪嗒”一声，滴落在他纯白色的丝绸睡袍前襟上，晕开一小片令人绝望的深黄色污渍。
“啊——！！！” 沈酥的尖叫此时才如同防空警报般彻底拉响，他指着沈霸头发上那块醒目的橙肉，又指着我，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爹……爹地！他……他弄……呕……” 他似乎想起刚才两人贴身而过时我胃部那剧烈的抽动，自己也忍不住一阵干呕。
沈砚脸上那瞬间积聚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摧毁整个庄园的冷硬线条，如同被投入热水的冰块，彻底瓦解。他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峰回路转、荒诞到极致的闹剧，再看向沈霸那堪称毕生最难堪狼狈的样子（额角糊着水果，脸上淌着果汁），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不再是毁灭性的阴霾，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强行压抑却仍然泄露出来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笑意？
就连他腿上的火锅，也瞪大了圆溜溜的猫眼，完全忘记了炸毛，好奇地歪着小脑袋，胡子一抖一抖地，似乎对那块发亮黏腻的橙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嘶——哈！” 沈霸终于从那如同时间冻结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他倒抽一口冷气，那声音像是被冰冷的锯齿撕裂。他用颤抖的手（被气的？被恶心的？）抹了一把淌着果汁的脸颊，看着掌心里那黄橙橙、滑腻腻的污迹。再看睡袍上的污点，最后，目光如同地狱熔岩，猛地转向我——这个万恶之源。
愤怒达到了顶点，超出了他CPU的处理范围！他试图张嘴，却发现大脑己被黏腻的橙汁糊住，什么冰冷的“破产”命令都发布不出来，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不成句的、夹杂着“呕”的残破音节：“你！呕……滚！呕——！”
我强忍着胃部真实的抽痛，以及灵魂深处想要狂笑的冲动（憋笑比胃疼更辛苦），立刻弯腰，肩膀还在微微颤抖（被胃痛折磨的！），用最惶恐、最无辜、最尽责的姿态说道：“万分抱歉，沈先生！我马上去拿湿毛巾！” 我说完，以超越生前的冲刺速度（只为了赶紧逃离这个大型尴尬地狱和沈霸那“老子要杀了你全家”的怒视），转身就朝最近的盥洗室冲去，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一连串沉闷而仓惶的“扑通”声。
身后，沈霸对着仆人愤怒的咆哮如同雷暴滚滚而来：“把这里！清理干净！还有那个管家！让他！永远别靠近我三米之内！！！……呕……毛巾！毛巾！”
原本剑拔弩张、杀机西伏的父子对峙场面，被我这个“意外事故”搅得天翻地覆、滑稽无比。沈砚低垂着头，肩膀无声而剧烈地颤抖着，只能看到半张唇角抑制不住勾起惊心动魄弧度的侧脸。他悄悄伸出手，把对橙肉虎视眈眈的火锅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遮住了它那双过于好奇的猫眼。
【滴！】
404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被巨大信息流冲击过的茫然呆滞：
【世界一节点‘沈砚初步黑化（沈霸羞辱触发）’事件己被……呃，成功干扰？安全度过？威胁值归零……当前沈砚黑化倾向……稳定在18%。……宿主？你刚刚是真的胃疼？还是……？】
我把自己反锁在豪华得离谱的、大理石台面能当镜子照的盥洗室里，捂着还在隐隐作疼的胃，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束缚级管家服、脸颊还在因强忍笑意而抽搐的、倒霉的我自己。对着虚无的空气，我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404的疑问里充满程序对混沌人性认知不足的宕机感。
“嗯哼，当然是真的。大厂工伤，灵魂绑定都无法磨灭的精神烙印。”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流声盖过我的低语，“至于阻止黑化？只要足够沙雕、足够意外、足够让他爹比他还想原地爆炸……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我拧开豪华的银质水龙头，冷水哗哗流淌。我掬起一捧，狠狠泼在脸上，试图冷却我那因憋笑而滚烫的脸颊，也掩盖我灵魂深处正无声狂笑的真相。
阻止黑化？不存在的。
我只想下班。
盥洗室昂贵的香氛掩盖不住呕吐物酸腐的气息，奢华的水晶灯下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荒诞的平静。我撑着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额头抵着镜子里的倒影——那个穿着笔挺管家服、表情却像刚打完一场地狱级恶战的社畜灵魂——大口喘气。
胃部的抽痛余威犹在，但比物理疼痛更刺眼的是沈霸临走前甩给我的最后一眼。那不是愤怒，愤怒是火焰，烧起来噼啪作响。那是警惕，是审视，是一种“这颗螺丝钉似乎有自行旋转倾向必须拧紧”的冰冷锐利。他带着沈酥走了，临走前指着我鼻子的指尖微微发颤（估计是气的），对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助理只丢下一句话：“查清楚……这个管家。” 声音不高，里面的寒意却足以冻结空气。
“啧。” 我扯了扯勒死人的领结，感觉脑门的汗把镜片都蒸花了，“老社畜的雷达果然没错……下回怕是没这么好运气了。”
【宿主，你的‘运气’差点让我的核心程序短路！】 404的声音充满后怕的电子杂音， 【刚才那一下，沈砚黑化值从70%暴降到18%，但风险指数首线飙升！沈霸对你的关注度达到‘高度危险警戒’阈值！沈酥对你的仇恨值+10086！下次修罗场启动，你极可能成为第一个被‘清理’的NPC！】
“呵，清理？” 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当社畜还在乎这个？大不了鱼死网破……前提是真得死。” 我瞄了眼虚空中的404面板，积分一栏那个冰冷的【0】依旧刺眼，“干活了干活了，我的KPI可不能晾着……等会？明天下午三点会议？”
【是的。沈砚需在沈霸及集团元老面前进行收购计划提案展示。这是他‘被工具化利用’的关键节点，也是黑化值最容易抬头的时刻。阻止他完美展示？会让他被沈霸进一步羞辱，黑化值暴涨。帮助他完美展示？会让他成为沈霸眼中更有价值的棋子（进而促进沈酥妒火），黑化值……还是暴涨。此乃无解之题！宿主，准备迎接极限操作地狱吧！当前计划……无？】
“计划？” 我擦干脸，整理了一下被冷汗浸得微潮的领口，推开门。奢靡而空旷的大厅依旧残留着香水和橙汁混合的诡异味道，仆人们正沉默高效地处理地上的狼藉和沙发上的污渍，空气里只有织物摩擦和清洁泡沫轻微的沙沙声。沈砚己经不在阳台，藤编篮子静静地待在原位，那几团色彩艳俗的毛线刺眼得仿佛在无声嘲笑这个扭曲的豪门。
我目标明确地走向那堆毛线。弯腰，捻起篮子里那一小截“杰作”——歪歪扭扭的橘红色颈圈，两头还挂着亮闪闪的编织针。
“这不就是计划吗？” 我掂了掂手里的针线，对着光屏上的404扯出一个相当缺乏诚意的微笑。
【…宿主，容我提醒，沈砚需要提交的是价值十亿信用点的并购方案PPT和可行性分析报告，不是猫颈圈设计图！】 404的声音听起来像濒临宕机的服务器风扇，噪音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杂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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