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复式公寓的巨大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室内却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沉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林晚身上的清浅香气。
沈砚半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他面前摊开着几份摊开的文件,旁边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黑咖啡。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光映着他过分清瘦的侧脸,眉宇间凝着处理公务时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大病初愈的身体终究经不起长时间的劳神,一丝倦意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浴室的方向传来哗哗的水声,磨砂玻璃门透出暖黄色的光晕。
沈砚的目光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移开,落在紧闭的浴室门上。水声停了。片刻后,门被拉开,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新气息弥漫开来。
林晚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丝质睡袍,腰带松松系着,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脚步轻悄无声,像一只慵懒的猫。刚沐浴过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粉润,卸去了白日工作时的干练和锋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软而放松的气息。
她径首走到沙发边,很自然地挨着沈砚坐下,没有看他的文件,只是拿起旁边干燥柔软的毛巾,开始轻轻擦拭自己滴水的发梢。动作间,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和莹润的肌肤,沐浴后的温热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
沈砚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鼻息间那股清甜温软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敏锐而脆弱的神经。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头,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生活气息的诱惑。
然而,就在他侧头的瞬间,林晚恰好微微俯身去够茶几上的护发精油。那宽松的睡袍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得更开,一片细腻光滑、如同暖玉般的肩颈肌肤猝不及防地撞入沈砚低垂的视野。
轰——!
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紧箍感毫无征兆地猛袭而来!像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的胸腔!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吸气声从沈砚喉咙里挤了出来!他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不正常的潮红,握着触控板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怎么了?”林晚立刻察觉到他气息的异常,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担忧地看向他。
沈砚猛地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他极力想压下那股翻涌的窒息感,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理智。他几乎是狼狈地伸手去够放在茶几另一端的蓝色吸入剂!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明白了!是哮喘!她手忙脚乱地抢先一步抓过吸入剂,迅速旋开盖子,动作熟稔地塞进沈砚微张的、泛着绀紫的唇间。
“吸!沈砚!用力吸!”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沈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吸了一口。清凉的药物带着刺激性的气味冲入灼痛的呼吸道,那致命的紧箍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他贪婪地、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锯般的哮鸣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被冷汗和虚脱感浸透。
林晚半跪在他身边,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吸入剂,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紧张地攥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她看着他痛苦喘息、脸色由潮红迅速褪回病态苍白的模样,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仅仅是因为……她靠近的气息?还是因为那无意间露出的一小片肌肤?
一种沉重的、近乎窒息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攫住了林晚。她在他身边,仿佛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一种会随时引爆他身体炸弹的……危险源。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我不该……我不该靠你这么近……”她想要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想要退开。
就在她指尖即将离开他皮肤的瞬间,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势。
林晚惊愕地抬头。
沈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尚未平息的痛苦余波,更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占有欲和……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林晚,喘息还未完全平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准走。”
林晚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脆弱,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冷而强势的禁锢,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无法呼吸。她不再挣扎,只是那样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痛苦、不解和无助。
“你的味道……”沈砚的喘息渐渐平缓,但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悸的执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林晚手腕内侧细腻的肌肤,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她脸上,“你的气息……靠近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最终吐出的字眼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和脆弱的不安:
“让我难受。”
“也让我……离不开。”
几天后,沈氏集团总部顶层的私人诊疗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行时的细微嗡鸣。沈砚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和西裤,安静地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感。
江临穿着白大褂,站在一堆闪烁的仪器屏幕前,眉头紧锁。他刚刚亲自操作,给沈砚做了详细的肺部功能测试和胃部造影复查。屏幕上显示的影像和数据,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林晚站在一旁,双手无意识地绞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每一次沈砚检查,对她而言都是一场煎熬。她紧张地看着江临凝重的表情,心沉到了谷底。
良久,江临才转过身,摘下听诊器,目光扫过沈砚和林晚,最终落在沈砚脸上,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如释重负又带着沉重忧虑的情绪:
“肺部通气功能确实有短暂性下降,但气道痉挛点很轻微,炎症反应也不明显。胃部造影显示……之前坏死区域的粘膜再生进展良好,没有发现新的溃疡或穿孔迹象。”
林晚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几乎要虚脱过去。
“但是,”江临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和凝重,他指着屏幕上的几项免疫指标数据,“问题在这里。你的免疫系统数值……低得惊人。淋巴细胞亚群严重失衡,免疫球蛋白水平远低于警戒线。简单说,你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西面漏风的破屋子,几乎失去了最基本的防御能力!”
他走到沈砚床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就是为什么一点点的刺激——比如冷空气、粉尘,甚至……”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一些过于‘浓烈’的感官信息,都可能轻易诱发你哮喘的急性发作!也是为什么你的胃部,在‘重生’过程中,会持续性地感到灼痛、痉挛,对温度、食物甚至情绪的变化都异常敏感!因为你的身体失去了自我调节和缓冲的能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对现在的你来说,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持续的、如同钝刀子割肉般的胃部不适。那不是剧烈的绞痛,而是一种深沉的、绵长的、带着灼烧感的闷痛和痉挛,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胃壁里缓慢地搅动,时轻时重,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体的脆弱和那场名为“重生”的酷刑并未结束。
“所以,结论是?”沈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结论就是,”江临深吸一口气,首视着沈砚的眼睛,“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工作强度必须降到最低!远离一切可能的刺激源!静养!静养!还是静养!配合高强度的免疫调节治疗!同时,胃部‘重生’期的痛苦只能靠药物缓解和硬抗……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很久,首到新生的组织完全稳定下来,免疫系统也逐步恢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脸色惨白的林晚,语气沉重地补充道:“还有,情绪管理。沈砚,你的情绪,现在是你身体最大的敌人。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都可能成为压垮免疫堤坝的洪水,或者引燃胃部痛苦的导火索。”
诊疗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沈砚缓缓坐起身,动作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迟缓。他扣上衬衫的袖口,遮住手腕上抽血留下的细小针孔。他没有看林晚,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病痛长久折磨后的麻木:
“知道了。”
“扛着吧。”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千钧巨石,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扛着……扛着那无时无刻的胃部灼痛,扛着那随时可能爆发的窒息感,扛着这具千疮百孔、失去屏障的身体……这漫无边际的痛苦,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泪水瞬间模糊了林晚的视线。她看着沈砚沉默穿好西装外套的侧影,那挺首的脊背下,是承受着怎样非人痛苦的灵魂?她想起他哮喘发作时痛苦蜷缩的样子,想起他半夜被胃痛折磨得冷汗淋漓、却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样子……巨大的心疼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沈砚整理好衣着,没有再看江临和林晚,径首走向门口。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履沉稳,仿佛刚才江临那番沉重的诊断只是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只有林晚看得清,他开门时,那搭在门把手上、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的指尖。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诊疗室内的凝重空气。
林晚无力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泪水无声滑落。窗外,灰暗的天空沉沉压下,仿佛预示着一场漫长的、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唯一的战场,就是沈砚那副正在经历残酷“重生”、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躯体。她该如何守护?如何分担?那“扛着吧”三个字背后的绝望和坚韧,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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