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厚重的门,隔绝了生与死的喧嚣,也隔绝了林晚所有的希望。她被赵雅兰冰冷的驱逐钉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只能任由苏晓晓搀扶着,失魂落魄地退到走廊尽头的等候区。冰冷的塑料座椅,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构成了她此刻全部的世界。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偶尔剧烈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的痛苦。赵雅兰那句“就是因为你!”如同魔咒,在脑海中反复撕扯。
ICU内,是另一番景象。
沈砚躺在层流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和管线。深度昏迷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却无法隔绝体内悄然启动的、更为恐怖的“重生”进程。
Kappa-7,这柄双刃剑,在修复了他受损的胃之后,其狂暴的“重生”机制,终于将目标对准了支撑他整个生命框架的基石——骨骼。
起初,是深埋在骨髓深处、如同亿万只蚂蚁啃噬般的麻痒和钝痛。这种痛感不同于脏器受损的锐利,它更沉重、更弥漫、更深入骨髓,仿佛要将构成他存在的根本一点点蛀空、溶解。即使在深度麻醉和镇静剂的作用下,沈砚昏迷中的身体也开始出现无意识的、细微的抽搐。监护仪上,他的心率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波动,血压也在悄然升高。
守在外间的赵雅兰,通过监控屏幕和医护人员的低声交流,捕捉到了这些异常。她内心的不安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阿砚的情况不是稳定了吗?”赵雅兰抓住匆匆走过的主任医师,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沈夫人,沈先生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主任医师面色凝重,指着监护仪上的数据和沈砚微微抽搐的身体,“他的血液生化指标和骨密度扫描结果……非常异常,变化速度惊人。骨密度在急剧下降,骨质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疏松状态。我们怀疑……是那个特效药的副作用,进入了新的阶段。”
就在这时,病房内传来护士一声压抑的惊呼!
赵雅兰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不顾阻拦冲到了观察窗前。
只见病床上,沈砚的身体在一次无意识的、极其轻微的抽搐翻身动作中——仅仅是肩膀试图侧转一个不到十度的微小角度——他的右肩胛骨处,清晰地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的“咔嚓”声!
紧接着,是左臂肱骨!然后是右侧的几根肋骨!
仿佛他全身的骨骼都变成了最脆弱、最干燥的枯枝,仅仅因为自身肌肉那一点点无意识的牵拉,就发生了断裂!
“啊——!” 即使深陷昏迷,剧烈的、源自骨骼碎裂的剧痛,还是让沈砚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快!镇静剂加量!小心!不要碰他!任何接触都可能造成新的骨折!”主治医生脸色剧变,厉声指挥着,声音都变了调。
医护人员如临大敌,动作变得无比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由玻璃和水晶构成的易碎品。他们甚至不敢用力去扶正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身体,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最柔软的支撑物固定住他,避免任何微小的移动和受力。
赵雅兰隔着玻璃,亲眼目睹了这如同噩梦般的一幕。她看到儿子因为一个本能的翻身动作,就轻易地折断了多根骨头!看到他因剧痛而弓起的、颤抖的身体!看到医护人员那如履薄冰、近乎束手无策的惊恐!她精心维持的优雅和强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不……不!阿砚!我的儿子!” 赵雅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双手死死捂住嘴,身体沿着冰冷的玻璃墙滑落在地。巨大的恐惧和心痛像巨锤,将她砸得粉碎。她引以为傲的权势、财富,在儿子这非人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终于意识到,Kappa-7带来的“重生”,是何等残酷的炼狱。她引以为傲的“正确选择”(让儿子使用Kappa-7),此刻更像一个致命的错误。
“为什么会这样?!骨头……怎么会……” 赵雅兰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主任医师面色沉重地扶起她,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沈夫人,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和沈先生血液中Kappa-7的代谢物分析,这很可能就是该药进入‘骨骼重生阶段’的表现。它需要……先彻底‘破’——溶解旧骨,才能‘立’——生成更强韧的新骨。但在这个‘破’的阶段,患者的骨骼会变得极其脆弱,如同朽木,任何轻微的压力、震动、甚至自身的动作,都可能引发骨折。每一次骨折,都伴随着剧痛,但……理论上,也是新骨开始生成的‘信号’。” 他艰难地解释着这个残酷的悖论——只有不断的骨折,才能换来重生;而每一次骨折,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这……这简首是酷刑!” 赵雅兰失声痛哭,精神几近崩溃。她无法想象儿子要如何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走廊尽头,林晚也被那声凄厉的嘶鸣和刺耳的警报惊得猛地抬头。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那声音里蕴含的极致痛苦,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站起身,不顾苏晓晓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向ICU的观察窗。
这一次,赵雅兰在地,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中,保镖也因里面的突发状况而分神,竟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她。
林晚扑到冰冷的玻璃窗前。
她看到了!
她看到沈砚被各种支撑物小心翼翼固定着的、如同破碎娃娃般的身体!
她看到他苍白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的、即使昏迷也无法舒展的眉头!
她看到他病号服下隐约可见的、用于固定骨折处的支架轮廓!
她看到医护人员脸上那凝重到绝望的神情!
“砚……” 林晚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巨大的恐惧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她。赵雅兰的指责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荒谬可笑——她怎么会是刺激源?她只想分担他的痛苦!她只想靠近他!哪怕只是这样隔着玻璃看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隔离服,匆匆从电梯方向赶来,首接刷开了ICU的门禁。是江临!他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从自己的医院赶了过来。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现场和的赵雅兰,最后落在观察窗前林晚那绝望得如同失去灵魂的脸上。
江临没有停顿,迅速进入消毒区准备进入ICU。经过观察窗时,他的脚步停了一下,隔着玻璃,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痛惜,有担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承诺——他会尽力。
林晚读懂了那眼神,濒死的心跳似乎找回了一丝微弱的搏动。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绝望地流淌。她死死盯着里面,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目光传递进去。
ICU内,江临迅速接手了部分指挥权。他冷静地查看数据,检查沈砚的状况(动作轻柔到极致),与主治医生快速交流。他的到来,让慌乱的气氛稍微稳定了一些。
“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防震防压护理方案!所有接触必须零压力!准备钙剂、镇痛泵持续最大安全剂量、密切监测血钙水平和心肺功能!他现在的骨骼状态,一个喷嚏都可能致命!” 江临的声音冷静而快速,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他深知Kappa-7的恐怖,更明白此刻沈砚的脆弱。
他走到沈砚床边,看着好友因剧痛而不断细微抽搐的身体,看着他多处骨折的惨状,眼神中充满了痛楚和愤怒。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其轻微的声音,在沈砚耳边低语,仿佛在对抗那无边的痛苦和黑暗:
“沈砚,撑住!林晚在外面!她看着你!为了她……你必须挺过去!听到没有?为了她!”
仪器上,沈砚那因剧痛而飙升的心率,似乎……极其微弱地……缓滞了那么一瞬。
而玻璃窗外,林晚泪眼朦胧地看着江临俯身低语的动作,看着沈砚监护仪上那微弱却真实的变化,她死寂的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极其微弱的火苗。
然而,这希望的火苗,摇曳在沈砚“碎骨重生”的无边炼狱之上,脆弱得不堪一击。赵雅兰瘫坐在地的崩溃哭声,医护人员凝重如临大敌的神情,都在提醒着她,前方的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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